午膳过后韩凌也没有回内院，只叫韩柱过来说了一声，便出府了。
招娣心知定然是问出了大事。
“外院今日怎样？”招娣问韩柱。
“外院一切安好，不过新来的那个小厮帮忙抬柜子时不慎被柜子压到了，恐伤了内里，已经移出去送医了。”韩柱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可怜见的，外院的桌子柜子都是红樟木的，极是沉重，本就难搬动。既是如此，记得赏些银子给那个小厮的家人。”
招娣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面上仿佛十分不忍。
“夫人心善，将军已经让人给那个小厮家里送了十两银子。”
韩柱更加恭敬了。
“那就好，我这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外院事多，你去忙吧。”
招娣说着，让韩柱退下了。
屋内无人，招娣方收了脸上的表情。
“浮夕！”
浮夕进门后灵巧的冲招娣行了个礼，站在一旁。
“暗香回来没？”招娣问道。
吃过午膳，招娣让暗香带着小丫鬟去静心苑送昨日采买的布料去了。
招娣身边就数暗香嘴最灵巧，难得的韩母看她也算顺眼，所以每次去静心苑的活计都落到了暗香的头上。
“暗香刚回来，夫人要唤暗香进来吗？”浮夕问。
“嗯。”招娣说道。
浮夕出门去，不出片刻暗香随着浮夕进来了。
“你去趟留香院，带上昨儿的布料，让两个姨娘都挑挑，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让她们选了料子做春衫去。”招娣说道。
“是。”暗香抬头看看招娣。
这冬日时，姨娘份例里的布料可没有让她们挑选，都是由丫鬟们送过去便罢了，那两位也不敢说些什么，如今为何要特地送过去让她们挑选呢……
暗香面上有些疑惑，但还是乖巧的应是。
招娣满意的点点头。
暗香比其他几个二等丫鬟都机灵，能想到的也多，但是知道尊嘱咐，不会自己善做主张，这点让招娣很满意。
“对了，原来库房不是还有匣子扇面和一些我不爱用的绢花，也拿去让她们挑吧。不见将军日子也得过，总不好进府了以后整日灰头土脸的。”招娣想了想又补充道。
“是，夫人没有别的嘱咐奴婢就去了。”暗香说道。
招娣点点头。
嗯，这些子东西挑挑拣拣，怎么一下午也混过去了，想来华姨娘一下午怕是顾不上再传递什么消息。
安排完这些，招娣就静等着韩凌回府。
韩凌直至深夜才赶回府里，且没在外院停留，直接回到了归心苑。
“如何了？”招娣见韩凌面沉如水，连忙问道。
“没错，就是那个小厮。”韩凌说道。
原来今早韩凌去前院之前，便让韩柱来了趟归心苑。
韩柱回去后寻了个理由，说外院起居室有个柜子需要搬动，需要几个小厮过去，那个新来的小厮果然不会放过这个进韩凌起居室的机会，当即跳了出来。
等到内室后，其他几个小厮便合力将那个小厮按在了地上。那小厮见状，神情很快从慌乱中镇静下来，韩凌一直看着，只觉不好，连忙去卸了小厮的下巴，取出了藏在小厮口中的毒药，然后让韩柱直接将小厮拖进起居室书架后的密室严加拷问。
拷问了一上午，终于嘴里吐出了条有用的消息，然后韩凌马不停蹄的去了文府。
“敬王恐在皇上寿诞之日刺杀皇上，然后嫁祸给渊朝新皇。”韩凌说道。
“真的假的！你确定抓到的那人说的是真话？！”招娣唬了一跳，低声问道。
“真的。军中有极擅长审讯之人。”军中多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审讯手段，不过那些太过血腥，韩凌怕吓着招娣，没有细说。
“那小厮说是从这府邸还在文将军手上时就潜在了府内，后来这府邸阴差阳错到了我们手上后，他便在前院做了最低等的洒扫小厮。再后来上面的人很长时间都没联系他，他只好按兵不动，只是每日从那院墙那里过，趁人不注意看看那个洞。所以我们也没有发现。”
“直到最近又有人联系他，让他到前院，想办法探明我是否在追查当日文将军遇刺之事，他才弄伤前院小厮，想办法混进前院。但前院书房自上次之事后更加戒备森严，他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上面之人可知道是谁？”招娣一想到还有这样的人在内院，便觉得坐卧不宁。
“那小厮并未见过给他指派任务的人，每次他都是查看对方留的纸条，按照纸条约定时间去那面墙洞口，递上一布袋黄豆。不过他说之前接布袋的是一双粗糙的手，后来我们搬了进来后那双手的主人便不见了，再后来便是最近了，但接布袋的手细白嫩滑，应该是年轻女子的手。”
“想来前面那人是在我们搬进来那次遣散一部分老仆时放出去了。当时遣散时我还让人打赏了银子，有记录在册，寻着这个应该可以查到。”招娣想了想说道。
“嗯，明日你把记录给我，我让韩梁去查。”韩凌眼睛一亮，点头说道。
“好。那么那袋豆子到底是何意？”招娣问道。
“前院对于笔墨纸砚管控严厉，那个小厮一直装的不认字，所以用黄豆代替信息。豆子的数量代表是或者否，如果豆子是单数，则是说我没有追查文将军遇刺之事，如果是偶数，则表明我确实在追查这件事。”
韩凌解释道。
“浮夕，叫余妈妈进来！”招娣连声叫道。
余妈妈已经休息了，忽然听到招娣叫她以为有什么大事，当下披着衣服就跑过来了，此时见到韩凌也在，很是有些不自在。
“当日那袋豆子，你数过没有？”招娣顾不上管这些，直接问道。
“怎么没数过！奴婢仔仔细细数了好几遍呢！一共一十九颗。再错不了的！”余妈妈连忙说道。
“没错，确实是十九颗。”韩凌点头，印证了余妈妈的话。
余妈妈顿时挺直了身子。
“我知道了。辛苦妈妈了，妈妈休息去吧。”招娣说道。
余妈妈急吼吼的过来，回了一句话，又带着一脑门问号回去了。
“那小厮还是没有说实话。如果只是单双数，为何不是一颗两颗，三颗四颗，单单是十九颗？”招娣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回头对韩凌说道。
韩凌闻言俊眉紧皱，站了起来回踱步。
“十九，十九……”韩凌一边踱步，一边嘴里默念着。
“那小厮是怎么说敬王要刺杀皇上的？”招娣问道。
“那小厮那会子已经快不行了，只说因为文将军府上的探子已经被文夫人清理出去了，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让他从我这边着手，看我们到底对当日刺杀之事知道多少，然后又说敬王要刺杀皇上。”
韩凌一边回想当时审讯时的情景一边说道。
“他完全可以只说刺探你们知不知道刺杀之事就可以，敬王要不要刺杀皇上，并无任何痕迹表露，为何要告诉你们？”招娣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那个小厮交代的太多了。
韩凌猛然停住了脚步，目光灼烈的看着招娣。
“如果你们知道敬王要刺杀皇上，一定会告诉皇上，然后暗中加以布置，定然不会让敬王得逞。但如果这个消息是假的，皇上费心布置一场，却发现被耍了，到时候会不会迁怒于文将军？会不会觉得文将军是在利用敬王之事大做文章？毕竟文将军虽然交了虎符，但依旧管着西北军呢，威望犹在。况且他底下的副将此时都在京城。”
招娣没注意韩凌的目光，只是在说自己的猜测。
“如此一来，恐怕皇上会觉得，文将军是假借刺杀之名，实则要将自己的人手安排在京中和皇上身边，意图不轨。”
招娣说完自己也吓了一大跳，韩凌更是一身冷汗。
“好狠毒的离间计！如果皇上因此对文将军生了怀疑和嫌隙，敬王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招娣说道。
“不好，我回来时文将军说要进宫告诉皇上，我得现在去趟文府。你先睡！”韩凌说着就要出门。
“等等。”招娣拉住韩凌。
“直接去宫门口！”招娣说道。
韩凌回来也半个时辰了，文将军手脚快的话已经换好衣服往皇宫去了。
“好。”
韩凌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门，消失在夜色中。
招娣看着关上的房门，坐在椅子上，心跳的很快。
希望韩凌能赶在文将军之前到宫门口……
招娣心里默念着。
浮夕此时悄悄走了进来。
“夫人。”浮夕见招娣只披了件衣裳坐在外间，神色有些焦虑，方才将军又急匆匆的走了…… 浮夕有些担心的唤道。
“嗯。无事，将军军中有急事，便出去了。”招娣对浮夕笑笑，安慰道。
“马上子时了，您赶紧歇息吧。明儿十五，好歹您还要去静心苑一趟呢。”浮夕小声劝道。
“嗯。睡吧。”
招娣点点头说道。
这一晚招娣乱梦不断，梦里一会儿外面有刺客，一会儿丫鬟跑进来说韩凌被皇上砍头了，一会儿她又在地铁站挤地铁。
招娣猛然惊醒，才发现外面已蒙蒙亮了。
韩凌一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