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苑里,将军夫人大胜而归。
将军夫人进了堂屋顾不得其他先饮了一盏茶水,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招娣同露紫迎了上来。
“如何了?”露紧张的问道。
“那还用说,自是痛快极了!”李妈妈一脸笑意朗声说道。
“一开始老夫人还以为我们是要对白姨娘不利,后面看到篮子里的小娃儿才明白过来,自己竟是被自己亲外甥女愚弄了!那神情,啧啧,奴婢当日跟着夫人出去见过回蜀地变脸,怕也不及今日老夫人脸色变换的万分之一呢!”
霞明一直跟在将军夫人身侧,此时连说带比划,逗得屋内众人哈哈大笑。
“老夫人向来擅长以己度人,此番却是看错了我。
我若要动手,那也是冲着大人去,没得为难一没出世的娃儿做什么?十月怀胎我都能让她安稳过来,何况生产之时呢!”将军夫人脸上带着世家女儿的傲然。
“夫人说的是!对幼儿出手,实在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咱们身为女子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也算是正人女子了。”
招娣是真心喜欢将军夫人这样有底线的古人,此时忍不住称赞道。
“这次还是多亏了你。”将军夫人看向招娣,一脸的暖意。
那日,内湖边。难得出正院的招娣不期然碰上了刘管事。
刘管事纵然是内院采买管事,但过了二门能走的地儿也极其有限,谁想竟在这里遇到,招娣十分疑惑。
原本打个招呼便罢了,谁料招娣却被刘管事有意无意堵在了小路口,身旁的小丫鬟也被支开了。
“刘某听内子说起韩奶娘许久,今日终得一见,竟是比旁人言语所说还要……让人难忘。如此品貌,只做奶娘,实在可惜了。”
刘管事眼睛紧紧盯着招娣宽大衣衫底下的窈窕身段,待说道做奶娘时,眼神更是堪堪上移,毫不掩饰,言语十分轻浮。
“劳刘管事惦念,奴婢出来许久,该回正院了。”招娣顶着刘管事流连在自己身上的令人生厌的垂涎目光,心里一阵一阵恶心。
“大公子身边丫鬟婆子一大堆,韩奶娘便是迟去一会儿也不打紧。难得同韩奶娘单独相处,何必急着要走?”刘管事身形一挡,拦住了招娣的去路。
招娣低头冷笑一声。两世为人,此时再看不出这厮对自己有龌龊想法就是瞎了。
“听闻韩奶娘相公打个仗还挂了个有身份的女子回来。韩奶娘这般品貌,竟是要被辜负了!刘某实在觉得可惜!”刘管事故作义愤填膺。
“自古男子多薄情,如若真是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法子,左不过到时自请下堂求去罢了,还能落个好名声。”招娣仍旧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细细的脖颈有种脆弱的美。
“此言差矣,好名声有什么用?能供你吃还是供你穿?怕是连瓶好的桂花油都供不上。”刘管事见招娣不吭声,愈加大胆,此时瞧着招娣低垂的头上乌压压的云发,忍不住靠近嗅了一口。
一股若有若无的幽兰香味萦绕在鼻尖,让他愈加心痒难耐。
“刘管事说笑了,女子立身不易,能活便罢了,还要什么桂花油。”招娣笑了起来,脸颊上的酒窝随着笑容闪现,整个人更显可亲可爱。
“你那夫君不识货,刘某却是将你看在眼里的。刘某虽只是将军府的小管事,比不得你那立了功的夫君,但是说到疼人,刘某自认无人能出其右。”刘管事捋了捋衣袖,露出一个自以为很俊朗的笑容。
殊不知他那酒糟鼻肿眼袋配上这个笑容在招娣看来十分令人作呕。
“可惜刘管事疼的人太多了,只怕是招娣排不上号呢。”招娣终于抬头看了刘管事一眼,复又别开了眼。
没办法,再迟点移开眼神招娣怕自己真的吐出来。果然奥斯卡不是那么好拿的。
“如若能同招娣同宿双飞,我还要那些凡花俗柳做什么!”刘管事忙不迭说道,生怕惹了眼前佳人的不喜。
“可是招娣毕竟是内院之人,还是大公子的奶娘,……夫人不会答应的。”招娣眉头微皱,一脸为难。
刘管事见美人眉间微蹙,犹如被人把心脏捏了一把,难受极了,心里之言脱口而出。
“这你无需担心,夫人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能耐不了几天了。待到白姨娘生了儿子,她就得靠边站了。”
“这话说的,夫人有子有娘家,纵然白姨娘生了儿子,夫人也不至于就没站的地方了呀?”招娣眨巴着小鹿般的眼神,一脸的不信。
“有子有娘家做靠山又如何,夫人就算是个公主,到了婆家如若婆母不喜,日子也是难过。”刘管事不屑一顾。
“就算如此,这生男生女谁又能说得准,便是宫中御医也不敢十拿九稳的说呢,谁又能打包票白姨娘一定能生儿子。”招娣紧接着问道。
“别人不敢保证,但白姨娘这回就一定生的是儿子。”刘管事说完这句,自觉有些失言,不肯再说了。
“如此说来刘管事不日就要平步青云了。”招娣仿佛没察觉刘管事突然停口,故意带着一丝调笑说道。
“自是比不得你那没良心的汉子,但此后府里我刘某说一,无人敢说二倒是真的。”刘管事志得意满,区区一个采买管事自己如何看在眼里,白姨娘答应自己的可不止这些。
招娣正欲开口,霞明见招娣久久不见,出来寻人了。
刘管事沿着湖边垂柳遮住身形退了,临走前还不忘提醒招娣等着他,招娣咬着后槽牙笑着点头。
招娣回到正院直接去了将军夫人正房,将方才之事一一道来。
“府医上次明明说白姨娘腹中可能是男胎,但只有六成把握,刘管事如何如此肯定白姨娘一定怀有男胎?”李妈妈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白姨娘真从府外找了个神医看的?”露紫想起白姨娘也曾找过府外的大夫。
“如同韩奶娘说的,便是宫中御医,也不敢铁口直断腹中胎儿男女,此间大有蹊跷。”将军夫人敏锐的觉着此事不简单。
“倘若……易子而生呢?如此,便无意外了。”招娣目光直视将军夫人,说了一句。
“这怎么可能?!这是要混淆将军血脉,白姨娘好歹是老夫人的亲外甥女,她怎敢!”李妈妈大惊。
“利益面前,父子母子尚能反目,何况不过是外甥女。”招娣说道。
“此事我身边之人查容易被人察觉,打草惊蛇便不美了。银勾,去尚书府找我母亲。”将军夫人声音平静无波,眼中酝酿着一场风暴。
不出两日尚书府说给女儿并外孙送庄子上新奉的瓜果,派人来了将军府。
尚书府每季都送,盯着鹿鸣苑的人也只作平常。
“这个贱人竟是如此大胆!”将军夫人看着手中的纸张终于忍不住发火。
尚书府夫人接到女儿口信,麻利的派人将白姨娘孕期所有接触的人和发生的事查了个底儿掉。
说来这位白姨娘也是个人物,自打知道将军失踪恐已不在人世之时白姨娘便布置了起来。
说来老夫人算是十分疼惜自己这个外甥女了,因觉当日“委屈”白姨娘给儿子做妾,竟将自己儿子给她买的几处庄子划出一个给了白姨娘傍身,此时这个庄子便被白姨娘排上了用场。
白姨娘先是让身边二等丫头梅香在府外的哥哥花了大价钱寻了两个同她月份差不多、被外面大夫说男胎可能大的孕妇,养在之前老夫人给她的庄子里,而后又将两位产妇搬到离将军府不远的刘管事家中,自己一旦发动,这两位产妇便会一同服用催产汤药。
如若自己求子得子,这些个布置也就不用了,如若是个女儿,自会有刘管事的人同西北角门的守门婆子接应梅香哥哥,端是神不知鬼不觉。
白姨娘想的很好,将军夫人一贯傲气视自己为蝼蚁,自己生产定不会过来的,生产当日自己再让刘管事买通大厨房的人,给大公子的辅食中加点料,夫人焦心自己孩子就更顾不上自己了。
老夫人一贯爱惜自己,当日只会在正堂等着,也不会进产房,再买通稳婆,此事便十拿九稳了。
却不想终是坏事在了贪图女色的刘管事身上。
“咱们府中竟是藏龙卧虎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姨娘,竟然也敢玩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将军夫人冷笑道。
“自己即将做母亲,竟还想着谋害别人的孩儿,此人心术坏了。”这几个月招娣对大公子感情愈深,看到此处十分愤怒。
“人家戏台都摆好了,怎么能不让唱完就拆台呢。咱们就等着看戏吧。”将军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寒意。
“你说,老夫人如若知道她的亲外甥女这般算计她,如何作想?”
老夫人在怡年居醒来后想起方才之事眼睛通红,将炕桌上的茶壶茶盏通通扫在地上。
“白清晗这个贱人!!!”
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吃将军府用将军府的,竟敢混淆将军府子嗣!自己对她如同亲女,竟将自己这个亲姨母也一并算计了进去!!
正在老夫人内心破口大骂时,霞明领着府医过来了。
“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醒来可是好些了?夫人让奴婢同府医过来,给老夫人看看。”
霞明仿若没看到碎了一地的瓷片,行礼过后一脸恭敬的说道。
老夫人看到将军夫人身边的人冷哼一声。
“夫人说了,这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晕眩可不是好事,需得好好的看看。如若府医看不出来问题,夫人就去求皇后娘娘赐个御医过来。”
“你家夫人有心了。许是方才起得猛了,无甚大事。请御医就不必了。”老夫人强忍愤怒,冷着脸说道。
“老夫人切莫讳疾忌医,还是先让府医给您看看才是。”霞明对府医点点头。
“对了,夫人让奴婢给老夫人说,白姨娘同大小姐都极好,还请老夫人放心!
至于那个篮子里的小娃,夫人已派人查明,小娃的母亲原住在您给白姨娘的那个庄子里,夫人做主,将小娃儿同其母一并还送到那个庄子上了。等到日后白姨娘出了月子再行处理。”霞明快言快语说完,便行礼退下了。
老夫人听完霞明的话怒极攻心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手指指着门口的帘子,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声,突地两眼一翻,又晕厥了过去,口水沿着一侧嘴角流了半脸。府医忙围了上去。
傍晚传来消息,老夫人中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