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立春愣了两秒，想起冯春萍被拍花子拍走的时候冯大福的表情，顿时觉得心里有些寒。
“晓华，你太聪明了，这事你就当着没看见就行了，咱们这边还算是好的，有些偏远的村子卖人都是常有的事，过都过不下去了，卖孩子呀，就是唯一的希望。”
王弟来也拍拍冯晓华，给她讲故事：“我就是被娘家卖给你蒋叔的，你蒋叔用一头野猪换了我，娘家高兴惨了，直接签了卖身契，之后因为我生不出孩子，婆家要把我再卖一次，你蒋叔和家里断绝了关系，才带着来了咱们清溪村。”
她笑了笑，摸了摸冯晓华的脸：“这边是真好呀，就算是重男轻女也鲜少有闺女饿死的事情，在我们那里，后山都没人敢去，不断有女婴被扔过去，传说晚上会有凄厉的哭声。”
她在这村子里这么久，现在才知道，原来清溪村也是想要卖人的，只不过这里民风如此，大家都不敢下手罢了。
拐人？完全是卖人才对！
冯晓华再一次深切地体会到这个时代的不公平，被卖的人没有一分权利，连逃跑都不可能，没有路引根本是无处可去。
这个时代，对于陌生的人口十分苛刻，要是被怀疑成逃奴，那就彻底完了。
逃奴脸上会刻上印记，送到最苦的地方去劳作。
所以，村里的人即便是苦求也不想被逐出村子，一旦出去了，要是找不到接收户籍的地方，那就只是流民。
流民，在哪个朝代都是最先被牺牲的！
“娘的，周围的村子是疯了吗？”拍花子的首领扔了手上的筷子，十分暴躁。
他们不过是拍走了两个小乞丐，虽然一个是黄花大闺女没错，可周围的村子根本没去过，哪里就拍走无数女孩儿？
就算是拍花子，他们也是要脸的。
“太无耻了，自己不想要闺女就往我们头上扣帽子，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把手上的人出手，咱们走！”
他们手上也就一个成小丫和一个小男孩，直接卖给了县城的人牙子，他们拿了银子就跑路了。
成小丫在人牙子关押她的地方瞧见好几个村里的姑娘，嘴角噙了一抹讥诮的笑：“就算不被拍走，在家里也是一样被卖的命哟！”
好几天，冯晓华才走出了阴影，他们家的母羊已经不怎么下奶了，冯晓华看看自己和姐姐发育良好的身体，毅然绝然：再买一头！
这一头也养出感情了，她绝不愿意吃它的羊肉，拍拍她的脑袋，让冯乐财牵到牲畜市场卖了。
然后，买了好几斤羊肉回来！
“自欺欺人！”小哈看着冯晓华的骚操作，十分不屑。
“哪有那么多银子给你悲春伤秋，村里自家养的大黄牛，那么深的感情，一旦有意外了也都是杀了吃肉！”冯晓华翻了个白眼，把羊肉吊进井里。
家里不久前才打了一口井，用水多，不打井实在是不方便。
有了水井，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冰箱，这会儿天气还不算太热，羊肉吊进去刚刚好变成半冻住的模样，涮火锅再好不过了。
芝麻酱和花生酱掺在一起，在点上一点点的腐乳，只用清水做汤底，羊肉的原味被很好的保留，蘸上酱料，满口留香。
冯家老宅的日子好像突然好了不少，冯大福依然是每天来这边吃饭，夹着羊肉赞不绝口，喋喋不休的称赞冯晓华的手艺。
突然，他停下筷子：“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这么吃，连地主家都没这么多银子吧？”
吴立春愣了一下，解释道：“爹，这前些年闺女们受了苦，文文也弱小的可怜，这才多吃点好的，等补的好了，也不会这么吃了。”
“爹，您只管享福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啥？”冯乐财不太乐意，他虽然孝顺冯大福，可之前的事情在他心里总是有个疙瘩。
冯晓华也帮腔：“咱们家就这几个人，赚了银子就花呗，地主家地多呀，而且，地主家吃什么也是不会让咱们知道的。”
冯大福就是有些感慨，前些时候冯春萍想要偷他的银子，被他发现后还诬陷给老三家的几个孩子。
他一怒之下，就答应了刘氏卖了冯春萍，对外只说被拍花子拍走了，也算是保留了面子。
这冯春萍长得不错，这样的小丫头才卖了五两银子，人牙子不缺资源，比他们清溪村穷的村子多得是，那里有的是人愿意卖儿卖女。
他可是知道，光是过年给他送的年礼差不多就二两银子，这么一算，五两银子根本就不经花，他不由得为老大一家担心起来。
倒也不是担心他们，主要是怕自己之后过不了这样的日子了。
另一面，他又情不自禁的琢磨，老大家那个小摊子到底能赚多少银子。
“你们攒了银子的话就多买点地吧，咱们庄户人家，还是手上要有田地才安心，我瞧着你们也是疼闺女的，小菊和晓华过两年相继出嫁，你们估摸也要出嫁妆的，都是银子呀！”
冯家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惊讶，虽然不知道冯大福是怎么想的，可这话听着，起码是为他们着想的。
“我们知道了。”冯乐财只是闷声的说了一句。
冯大福有些尴尬：“细面也还是可以吃的，细面养人，我这些日子都觉得身子骨好了不少。”
“嗯嗯。”冯晓华开玩笑道：“爷可是算的错了，咱们吃得虽然算不错的，可这肉呀，油呀，都是做生意必要的，细面买多了也能便宜点，其实没多少银子。”
“那就好。”冯大福又夹了一筷子肉：“真香呀！”
月朗星稀，镇上一户人家的后门鬼鬼祟祟进了几个人，李敬平今日当值，瞧见了之后连忙追了过去。
“少多管闲事。”黑衣人看见角落的李敬平，拿着刀抵着他的脖子。
李敬平一瞬间想起了被小傻子支配的恐惧，他无数次回想那天如何反抗小傻子，这会儿，正好用上。
他反手一拳打在黑衣人的眼眶上，大声喊叫：“来人呀，进贼了！”
黑衣人捂着眼眶，拿了匕首就冲着他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