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熙一骨碌爬起来,“我真没事。”
要是让医修瞧出什么端倪来就麻烦了。
沈暮阳见慕容天熙恢复活力,才放了心,
所以方才只是闹脾气?
大半夜不让人睡觉,非要人修炼,确实挺让人恼火的,沈暮阳自我反省。
“既然没事就早点睡吧。”
“好。”慕容天熙乖乖钻回被子里。
沈暮阳硬着头皮跟着躺了下来。
与慕容天熙同寝实在让他很不自在,不过方才慕容天熙刚闹过脾气,他不想又惹对方不悦。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小心翼翼。
不过奇怪的是,慕容天熙却不像平常一样非要抱着他,反倒背过身去。
沈暮阳看着他单薄的背影,莫名觉出浓浓的孤寂之感。
他的心莫名生出无限怜惜。
在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伸手揽过了慕容天熙的肩背。
慕容天熙正在神游天外,未作出任何反应。
沈暮阳只当他睡着了,便这般静静揽着他,闭上了眼睛。
他守在无妄城也有月余,在此期间未曾好好睡过一觉。
眼睛一合上,他竟很快睡着了。
慕容天熙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实在是很少见的情况,往时都是他睡得昏天暗地,沈暮阳清醒到天明。
他的心实在太乱了。
他现在大概知道,他那时能时不能的修炼,绝对是与沈暮阳有关。
也就是说,他只有在沈暮阳身边才能修炼。
这般说来,是不是意味着,他永远都要依附于沈暮阳?
他生于天地之间,难道只是沈暮阳的附属品吗?
他明明立誓要逆天改命。
他若继续留在沈暮阳说明白,只会继续被命运摆弄,谈何逆天改命。
他是不是应该离沈暮阳远远的?
可是离开沈暮阳,他又该何去何从。
记得上一世仙魔大战就发生在十年后。
修真界,十年也不过转瞬即逝。
在十年的时间里,他要如何成长为能与沈暮阳匹敌的真正魔尊?
按照目前的情况,若是有沈暮阳相助,十年,他还是有希望成长起来的。
可他实在不想过分依赖于自己的敌人。
若自己只是沈暮阳的附属品,又怎么可能战胜他呢。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是敌人呢?
慕容天熙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一种名为痛苦的东西。
沈暮阳陷入梦乡之中,完全体会不到慕容天熙的痛苦。
这个梦,是他从小就有的。
在一个黑得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
一个少年救了他。
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那少年给他吃下了什么之后,他的伤势便快速地好转了。
救他的以其说是一名少年,不若说是一团黑影。
沈暮阳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于一团黑影之中分辨出对方纤长的身形。
虽然看不清,他却认定对方是个少年。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自信。
今日的梦与往时一样,只是少年的身形变得清晰起来。
在他转身离开时,少年叫住了他。
他回头,便见少年立于一朵墨莲之上。
少年笑道:“你要快些回来,我在此等你。”
这话每次梦境中都会出现。
沈暮阳每次也都会郑重承诺。
沈暮阳猛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慕容天熙黢黑的眸子。
沈暮阳突然睁开眼睛,慕容天熙吓得将头往后移。
“碰。”
慕容天熙的头重重磕在墙上。
他疼得倒抽冷气。
“你没事吧?”沈暮阳忙伸手到他脑后。
慕容天熙眼眸湿润,“疼。”
沈暮阳轻轻给他揉了揉,“很快便好了。”
慕容天熙愣愣看着满面温柔的沈暮阳,眸中的湿气似乎更盛了,鼻头发酸,很想要哭一哭。
他这般想着,眼泪已不自觉流了下来。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是敌人。
不知为何,他越是这般想,心就越疼得厉害。
见他哭出来,沈暮阳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
慕容天熙脑子陷入混乱,说着莫名的话,“你永远不会抛出下我吧?”
沈暮阳不由怔住,这话让他想到了梦中的少年。
他承诺会很快回去,可他并不知归途在何方。
他承诺心里永远只有他一个,可却不知这个他是谁。
“对不起。”沈暮阳低声道,“我已心有所属。”
他不该让慕容天熙再抱有希望。
他不想在这世间欠下情债,因此一直声称要断情绝爱,一心问道。
可是,不经历情劫又何谈断情。
这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
慕容天熙听他这般说,连哭都忘了,只瞪大了眼眸愣愣地看着他,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没想到沈暮阳竟已心有所属。
他本也不是要沈暮阳的心。
可不知为何,听沈暮阳这般一说,他的心竟不自主的颤抖起来,仿佛随时会碎裂开来。
沈暮阳心系之人。
慕容天熙回想书中的情节。
他只能想到一个人。
醒心门门主苏沉舟的义女花月眠。
花月眠的父亲花临序是苏沉舟的师兄,同时也是沈暮阳的父亲沈无照的师弟。
花临序和沈无照都是魔族慕容晓醉所杀。
花月眠和沈暮阳从小就跟着苏沉舟。
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修真界公认的金童玉女。
两人更是有着共同的杀父仇人慕容晓醉。
现在两人的共同敌人变成了慕容天熙。
花月眠还有另一层身份,他的生母是慕容晓醉的龙凤胎妹妹,也就是魔族的公主。
慕容天熙收了眼里,洒脱道:“我并不要你的心。”
他不能在敌人面前哭,他一个魔头,只会比沈暮阳更无情。
沈暮阳的心属于谁,又与他何干。
他在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说完这句,他就没再搭理沈暮阳。
他与金问秋约在酒楼见面。
只要他不去青楼,沈暮阳也不管他与谁交好。
“你的眼神怎么那么可怕。”金问秋见到慕容天熙时着实吓了一跳,那脸黑得跟包公似的,眸中布满血丝。
慕容天熙没好气道:“我可是大魔头,可怕不是很正常吗?”
金问秋夸赞地大笑起来,“哈哈哈,还大魔头呢,小白兔还差不多。”
他这些日子与慕容天熙相处下来,发现对方真的天真得有点过分。
比如骗圣君与自己双修什么的,就是很天真的梦想。
慕容天熙瞪着大笑的金问秋,“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厉害。”
金问秋不想再谈厉不厉害的问题,用肩膀撞了撞慕容天熙,“是不是计划不顺利?”
瞧慕容天熙那满脸怨气的模样,不难猜想肯定是圣君并没有入套。
慕容天熙幽幽道:“依赖一个人或许并非良策。”
他将自己纠结一夜的问题讲给金问秋听。
虽然金问秋估计也不明白他内心的挣扎,但他也没有人能讲述了。
金问秋不可思议道:“你就为这事烦恼啊?”
慕容天熙神色黯然,果然是没人能懂他,“你怎么会懂我的苦恼?”
金问秋大喊道:“我怎么会不懂,这事我也曾经历过。”
他父母实在太过出色,以至于就显得他很废。
从小到大,不知多少人嘲讽他只能依靠父母。
他年幼的时候听到这种话心里也很难过。
他偷偷躲起来哭时,被他母亲看到了。
母亲开导他,儿女依赖父母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
等你真正成长起来之后,独立是自然而然之事,在羽翼未丰之时并不必着急逞强。
金问秋最后总结道:“所以,等你修为超过圣君之后,你再离开他就好了。”
虽然超过圣君什么的,是很渺茫的事。
但永远留在圣君身边,对慕容天熙也没什么坏事啊。
他小时候还想着快快长大,好能真正的不再依靠父母。
可是有人能让自己永远依赖又何尝不是可遇不可求之事呢?
那些说他闲话的人,大抵也都是羡慕嫉妒他的人。
慕容天熙摩挲着下巴,点点头,好像金问秋说得也没错。
看来是他魔障了,正所谓当局者迷。
他对金问秋刮目相看,“没想到你思想境界竟如此高。”
“那是当然。”金问秋被夸得尾巴翘了起来。
“可是沈暮阳说他已心有所属,这可如何是好。”慕容天熙又有新的苦恼。
先前沈暮阳声称断情绝爱,他并不以为意,双修与爱无关。
可若沈暮阳心系他人,那以沈暮阳的性格,是断然不可能被判所爱之人的。
金小公子霸气道:“这有什么,抢过来不就好了。”
金问秋和慕容天熙的想法正好相反。
若沈暮阳真铁石心肠,那慕容天熙恐怕很难让对方答应与之双修,毕竟以沈暮阳的天资并不需要走什么捷径。
可若沈暮阳也如常人一般有儿女情长,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慕容天熙实在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天下男子大抵都会被色相所迷。
慕容天熙一拍桌子,“你说得对!”
想要什么就要抢到手,这才是魔尊的本性。
抢来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如今天地灵气倒退,各种修炼资源都是要拼了命去抢的。
沈暮阳就是他的修炼资源,他拼了命也要抢到手。
修士修炼本就九死一生,他又何必瞻前顾后,自寻烦恼。
大不了最后还是死在沈暮阳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