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处斩张和及孙云之后,明军除掉了内奸,安稳了内部,众人算是松了一口气。
直此时,攻守之势已悄然改变,原来的蛮军马快枪利,无后顾之忧,不管战损如何,仍是掌握着发动战争的主动权。
只不过经过几次大败之后,骑兵几乎折尽,野战便毫无优势,并且几次大战折损一万余人,可谓是丢掉半壁江山。
与此同时,士气是严重受损,人人都心念部族,无心再战。
更为严重的是现已至三月,黄河已大部解冻,水量极大,凌平渡已是鸡肋,蛮军滞于甘陕之地,已成孤军,乃是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
而明军这边几场大胜下来,人人求战心切,早先的畏敌情绪早已尽去,而且四卫经过补充,实力强劲。
更无后顾之忧,如此此消彼长之后,明军已是胜券在握,但是蛮军仍有万余人,不可小觑。
如果正面交战,即便胜了也是惨胜,得不偿失,又欲再用计时也并无良法,而蛮军数次中计之后,也更是小心谨慎,毫无可趁之机,于是双方也只对峙着,无人敢轻举妄动。
而灭日勒带败兵回营后,哈克勒又情知中计,只是无可奈何,单与灭日勒商议道:“如今事已至此,可如何是好?”
灭日勒经过大军数次战败之后,情绪不高,忧心不已,此时心乱如麻,哪有什么良计。
哈克勒见灭日勒并未回答,又道:“如今之计,恐怕也只能舍命一搏了,不如急袭另外几处渡口,夺些船来,以解危厄。”
灭日勒闻言,只道:“此计决不可行,另几处渡口尽在明军腹地,更由明水师看着,不说能否夺到船只,即便夺得,在惯熟水战的水师围击下,我等也只能葬身鱼腹,毫无反击之力。”
哈克勒见此计不成,又出言道:“莫不如直接诱明军正面交战,如此可行否?”
灭日勒答道:“这也行不通,现下士兵士气低落,毫无战心,且明军已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只需围住我等便可,根本不会与我等交战。”
哈克勒见几个计策都不成,恼火至极,大怒道:“这进也不行,退也不行,莫非要我坐以待毙,向明狗献降么?”
言罢,暴躁的踢翻帅案,拿起酒器,不口饮酒,随后又苦闷不已,沧桑无助,瘫坐在地上。
灭日勒见此也无心嘲讽笑话,只道:“为今之计,恐怕也只能与明军议和,我们手上还有两张王牌,可使明军投鼠忌器。只是如此,大损我汗庭威名罢了。”
哈克勒却不以为然,如今生死存亡之际,哪管得了那许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于是又出言劝服了灭日勒,只不过,此时已无法报知汗庭,二人只好自作主张,写好书信由士兵带入明军营中。
送达陈金后,蛮兵并无二话便离去了,陈金接到信件后,不敢贸然,于是便召集众人商讨。
陈金道:“今日蛮军送一信件与我,信中只说十分敬仰我,苦恨无缘相见,邀我七日后往蛮营一叙。不知此事是何道理?”
士言起身回道:“此事显而易见,什么敬仰俱是胡扯,无非是走投无路,想议和罢了,哼!这些蛮贼简直是痴心妄想!”
陈金听罢,点头称是,又问道:“蛮人已有求和之心,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见蛮人有议和之心,皆是不甘,此时,蛮军已无余力对抗,这份战功唾手可得,但一旦议和成功,这煮熟的鸭子便飞了。
于是众人纷纷出言,俱不赞同议和,陈金见众人反对,也拿不好主意。
而陈玉凌却也不在乎什么战功,出列不偏不倚道:“此信只表明蛮军有求和之心,但难免有诈,况且这议和与否,也不由我等作主,此等大事还须由朝廷定夺。”
陈金一听,颇觉有理,自已虽领军在外,有持节便宜行事之权,但是此等大事若是不经请示,私下决定,皇帝心中也有芥蒂。
只后也是难免不是取祸之因,想通之后,便急忙写了八百里加急文书,将数次大战的经过详细写明,又在最后附上了蛮军求和的意图。
写完之后,着人交于军中驿卒,连夜驰回京城,送于兵部。
驿卒昼夜奔驰,换马不换人,两日半后,兵部尚书刘大夏便接到,随后又进宫呈于弘治。
弘冶仔细看了诸次大战的详细经过,品到细微处,废寝忘食,直至深夜方才阅完。
只不过议和与否他也拿不定主意,但他却对多次出现的陈玉凌这个名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弘治即位后,却是十分勤政,每日早朝皆是不迟不废,颇得一众大臣的称赞。
第二日早朝时,众朝臣行礼罢后,弘治便将陈金加急文书的大意讲了,随后又问是否要与蛮军议和。
不待朝中重臣发话,一众御史便异口同声道:“恭贺皇上,陈金有此大胜,皆赖皇上洪福齐天,调度有方,此功堪比寰宇日月,可直追列位祖宗。”
诸如此类的大肆奉承之语,此起彼伏,不过这些话弘治却极为厌恶,只是御史有风闻言事,且大明御史不以言获罪,此乃祖训。
因此弘治内心虽十分不喜,表面上还是对一众御史好言褒奖,待御史言罢,弘治便又问其余大臣有何看法。
首辅万安仍是闭口不言,他也知皇帝不喜自已尸位素餐,但是他确实没什么能力。
刘大夏见万安无语,便出列道:“皇上,依老臣之见,蛮军攻破西安府和兰州府后,已将蛮族冬日所需趁着黄河封冷时已运了回去,蛮族之危已解。”
“此时仍在作战的蛮军定是味口太大,被我军缠住,错过了撤军良机,这伙儿蛮贼虽大败数场,但留有实力,难免其困兽之斗,于我不利,歼之无益。”
“况且大战已持续近四个月之久,朝廷国库及地方财政压力极大,况日持久的战争恐有伤国本,依次而见,不若议和,勤修内政,蓄势国力,待日后再收拾蛮寇。”
刘大夏言罢,众人都觉有理,随后户部尚书郑宗仁出列道:“刘尚书所言不虚,国库存银本就不多,甘陕大战及各处赈灾耗废犹多,户部已是捉襟见肘,依臣所见,议和大有可为。”
这郑宗仁是成化二十三年进士,颇有作为,履行户部尚书后,兢兢业业,深得皇帝信任。
弘治听完两位大臣的建议后,仔细思良,确实可行。
正当要下旨时,礼部左侍郎贺年却出列道:“皇上,议和却是不可,如今蛮贼已计穷,哪有白白放过之理,如此作为如何对得起被蛮贼杀害的甘陕两地的军民官员。”
“况且蛮族贼心不死,屡次入寇,如不全歼之,何以震摄异族,扬我大明天威,伏请皇上明断。”
这贺年正是当年揭发王巩之人,之后上下钻营,官运亨通,一直做到京中二品实权大员。
弘治听完贺年之言,也觉颇有道理,当下难以断决,众朝臣也是分作两派,争的不可开交。
最后还是张懋出言道:“依臣多年戎马来看,蛮军既然率先议和,除却势穷外,恐怕也所依持,正好拿捏到了我们的痛处,极有可能是拿被俘的军民相要挟。”
“此次议和势在必行,不然朝廷颜面不保,也易引起百姓士人非议,而此次议和也极难占得上风,皇上还要做好准备,以应万全。”
张懋言后,众臣得知蛮军拿军民作质,顿觉棘手不已,而且议和势在必行,朝廷颜面与军民生死皆要顾及,若要两全,实属不易。
想到此处,众臣只是沉默不语,弘治也觉事有所难,但他逃避不了,必须做出决定,于是思虑良久后,还是决定议和。
这议和之事定下,但何人出使又是问题,弘治问询之下,众臣皆互相推辞。
什么资历不足、才能不足、身体不适等理由比比皆是,弘治见到,心中极为愤怒,暗中下定决心要处理这些无所担当的官员。
刘大夏等重臣也没有自请,因为他们不可能降低身份出使蛮营,此举于礼不和。
正当无奈之时,还是张懋出言道:“陈金大军正与敌寇对峙,对敌情颇为知悉,不如由其自行安排出使之人,如此更能因势制宜。”
张懋此言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不议和吧?张懋讲完之后,又偷眼瞧了一下弘治与刘大夏脸色,见并无愠怒之色,心下便大定。
众朝臣见不是自已出使,也不管其他,纷纷附议,弘治也只好遵从张懋之言,下旨让陈金自行处置议和诸项事宜。
又二日半后,陈金便接道了朝廷的旨意,只是此事他也极为难做,帐下诸将勇猛有余但智略不足,出使恐难不负使命。
况且此次出使,难免有诈,陈金极看好陈玉凌,认为其必是大明将来之栋梁,此时决不可冒险,思来想去,无人可用,只好决定亲身犯险。
当他将此想法告知诸将时,众将大惊又是苦劝,又恨自已机变谋略不足,不能分忧。
陈玉凌也略知陈金难处,便道:“大帅身为一军之帅,系全军安危,决不可涉营犯险,只恐蛮军行秦王拘留楚怀王之事。”
“到那时,万般辛苦皆休矣,小子不才,愿替大帅行出使之事,大丈夫生逢其时,当不避险难,立不世之功,此所志可遂,望大帅允准。”
一番话言词慷慨,其志溢满,陈金也不免动容,但仍是不允。
陈玉凌又道:“大帅放心,我此次颇有把握,我入蛮营后,大帅可悄然率兵伏于蛮营周围,蛮军一心议和,防范松懈,即便议和不成,也不会轻易害我。”
“如若我当日未归,大帅也可乘势袭之,不必以我为念,只请大帅为无辜辜军民报仇血恨,此计可为依托,可保万全。”
陈金听言,稍又安慰,无奈准许其出使,但还不放心,又遣多人随行。
陈玉凌只是推辞道:“不必如此,我只需两个兵士随行即可,人多恐有失诚意且风险尤大。”
陈金便从其言,派了两个亲卫护其周全,收拾一番后,定于后日出使蛮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