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江陵浮生君
莺诉2022-08-03 14:383,366

  春晨微凉。

  谢锦词踏进杏巷,眼盛欣喜。

  临街竖立着一座座木楼茶馆,古朴气息甘醇浓厚,就连隐约飘出的乐声,都裹挟着江南特有的绵长悠扬。

  而杏巷的名字也取得十分贴切。

  街道两侧不见别树,俱都是迎春绽放的杏花,点点洁白与微粉,映在眼里如梦似幻。

  陆景淮走在她身侧,不闻乐声,不见花色,狭长凤眼里全是她含笑欢喜的娇俏模样。

  少年只觉一颗心被填满。

  离开陆府时,陆聿之本来坚持要送他们去渡口,他好说歹说才劝住。

  他那热情的堂哥,将他拉到一旁,悄悄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

  “景淮,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谢姑娘的。但人家姑娘年纪还小,尚不懂得感情之事,你千万不可由着性子胡来,要徐徐渐进才是。当年我第一次见宜婷,她才十岁,也是懵懂的年纪……”

  后面罗里吧嗦一大堆,无非是讲他和顾宜婷是如何相知相爱的。

  陆景淮听得认真,忘得也快。

  可他却记住了精髓——

  追女孩子,得主动,得嘴甜,得多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说起来,自从得知谢锦词是姑娘家,他好像就没再碰过她一衣一袖。

  好怀念词儿还是书童的时候!

  他揽过她的肩,甚至拥着她骑过马!

  想到这里,少年紧张地抬手,欲要搭上小姑娘的细肩。

  冷不防谢锦词突然弯身,拾起青石砖上的一片落花。

  小姑娘抬眸,瞧见少年的手举在半空。

  她愣了愣,大大方方地把杏花放在他掌心,甜甜笑道:“陆哥哥,送你!”

  陆景淮盯着那朵幼嫩白花久久出神,掌心一片灼然,仿佛一路烫到心底。

  待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走出很远。

  他正要追上,蓦地被人抱住手臂,杏花从手中飘落,一只绣花鞋毫不客气地踩了上去!

  “就你了!你快跟我回去!”

  身后嗓音清脆如银铃,带着三分撒娇七分急迫。

  陆景淮黑着脸回头,瞧见是位姑娘,长得倒是柔柔弱弱,手上却不知哪来的这么大力气,硬是叫他无法挣开。

  “你……”

  “这位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赶紧随我回家,救救我吧!”

  “你……”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问,先跟我走!”

  谢锦词听见动静,扭头就看见陆景淮被一位姑娘不依不饶地拽着。

  那神情,那架势,像陆景淮负了她似的。

  谢锦词快步上前,礼貌询问道:“不知这位姑娘……”

  “你来得正好!”

  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女,一手抓着陆景淮,另一只手自来熟地搭上谢锦词的肩,“你是他妹妹吧?快帮我劝劝你兄长,叫他跟我回趟家,帮个小忙而已,耽搁不了多少时辰!”

  “帮什么忙?”

  “哎,小妹妹,你年纪小,不懂我这待嫁少女的苦啊!我爹娘去得早,从小祖父就对我管教严苛,不同意我习武也就罢了,现在竟背着我把婚事都订好了!我才不要嫁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男人,所以对祖父说我已有意中人,谁知祖父偏要我把那个人带给他瞧瞧……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么,正好碰见你兄长,就拉来当挡箭牌啦!”

  趁少女说话的工夫,陆景淮终于挣脱掉她的魔爪。

  少年死拧着眉头,从牙缝里挤出刚才一直被打断的话:

  “你谁啊?!”

  少女愣了下,呆呆道:“贺妙言。”

  陆景淮瞅见她伸过来的手,警惕地弹开半丈远,正要说些什么,巷口忽然传来一声高喊:

  “小姐!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总算是让我找着你了!”

  一名黄衫婢女风刮似的地跑过来。

  她捂着胸口,气儿还没喘匀,瞧见自家小姐揽着个小姑娘,不禁抬眸看去——

  年岁稚嫩的小姑娘,穿水青色衣裙,容貌乖萌可爱,与记忆中的某张脸逐渐重合。

  她又惊又喜:“词儿?!”

  谢锦词亦认出了她,绽出一抹甜甜笑容,脆声道:“问夏姐姐!”

  “真没想到,去年梅宴一别,我还能再见到你!”

  问夏撇开自家小姐,兴奋地抓起谢锦词的手,上下打量她:

  “词儿,你长高了诶,五官也张开了些,比以前更漂亮了!真是怎么看怎么讨人欢喜!”

  贺妙言见她俩认识,忙把陆景淮拉了过来,“公子你瞧,我家问夏与你妹妹认识,久别重逢,想必一定有好多话要说,不如去我府上坐一坐,顺便帮我应付一下祖父?”

  陆景淮下意识看向谢锦词。

  小姑娘似乎真的很喜欢这个婢女,与她说话时,眉眼弯弯,无一不透着喜悦。

  虽然他很想拒绝这荒谬的请求,但只要词儿高兴,他帮一帮贺妙言,又有什么关系?

  少年唇角轻勾,凌厉凤目不觉温柔三分。

  他拂开贺妙言的手,傲娇道:“带路吧。”

  于是本该去渡口坐船的两人,改道去了贺府。

  一路上,贺妙言把早就想好的说辞教给陆景淮,以免待会儿在祖父面前穿帮。

  陆景淮哪里听得进去,嘴上虽连连应好,余光却始终落在谢锦词身上。

  小姑娘被问夏牵着,互相诉说近况。

  问夏得知她被沈老爷认作义女,连道三声“恭喜”,有模有样地给她行了个礼,逗得小姑娘忍俊不禁。

  而她也从问夏口中得知,贺妙言的祖父竟就是谱写出《醉花三弄》的贺老,闻名江南的乐仙人!

  所谓缘分,便是奇妙如此。

  踏进贺府,贺妙言拽着陆景淮直接去了前厅,谢锦词则跟着问夏去偏厅吃茶。

  恒阳通音律,贺府作为乐仙人的宅邸,庭院有石琴,偏厅更是摆放着编钟、箫笛等众多乐器,处处风雅,余韵十足。

  谢锦词捧着茶盏,心神微定,似乎才想起来陆景淮的处境。

  她细声:“问夏姐姐,贺小姐找陆哥哥帮忙毕竟只能应对一时,等我们回了临安,贺老太爷这边不就穿帮了?到时你们又待如何?”

  问夏摇摇头,“这个我倒是还没想过,我家小姐为了拒婚,什么事都敢做的。幸亏今日遇见你们,不然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不过,我家小姐虽然没有心上人,但却有仰慕之人。词儿,你可听说过浮生君?江陵浮生君。”

  陡然听闻浮生君三个字,谢锦词心头蓦地一跳。

  她垂眸喝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我偶然读过《浮生花间词》,因此听说过浮生君。”

  “哎呀,我家小姐仰慕浮生君,并非他文采拔萃,而是因为他有一身好武艺!”

  问夏托着腮,面色赧然,“我从小便服侍在小姐身边,她偷偷看过的江湖话本,我也跟着看了不少!小姐有仗剑天涯的游侠梦,我亦有!而浮生君恰是一位武功高深莫测的人,他是我和小姐奋斗的目标呢!”

  贺府前厅。

  主位圈椅上,一位无须老者抚茶端坐。

  他身着宽袖石白道袍,姿态清高儒雅,盯向厅中少年的目光,却带着三分嫌弃。

  这便是他孙女中意的男子么?

  站得吊儿郎当,像个纨绔似的,也不知道主动问候长辈,除了一张脸生得白白净净,与他孙女站在一起还算登对,其他方面他是真的一点也瞧不上!

  贺老又打量少年半晌,搁下茶盏,沉声道:“妙言,这位是……”

  贺妙言笑得眼睛弯起,“祖父,他叫陆景淮,十七岁,乃临安人,此次来恒阳是为了参加他堂哥的婚礼,今日便要回去了呢。”

  她一番话说得极为流利,好似真的跟陆景淮认识了很久似的。

  “陆景淮?”

  贺老微微皱眉,依稀觉得这个名字在哪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望向陆景淮,“你堂哥可是陆聿之?”

  陆景淮避开他审视的目光,敷衍地点了下头。

  贺老见他这般散漫无规矩,眉心几乎拧成了川字,忍不住讽道:“陆聿之在恒阳也算是颇具才华的小辈,你与他,似乎很不一样啊。”

  贺妙言生怕露馅,紧忙暗中掐了陆景淮一把,提醒他配合自己。

  陆景淮不情不愿上前一步,拱手道:

  “老太爷,小子与贺小姐相识于去年的书院比试。犹记那日春风和煦,春阳暖盈,贺小姐穿一身水蓝留仙裙,一眼便惊艳了小子的眸光……”

  话至此处,他语气一顿,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贺妙言。

  这女人教给他的都是些什么话啊……奇奇怪怪的。

  后面的那些花前月下啦,海誓山盟啦,他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出口,干脆直接略过,奔入主题:

  “总而言之,贺小姐如今年纪尚小,谈婚论嫁未免过早,不如老太爷再留她几年?”

  贺妙言连声附和:“是啊祖父,入夏我才将满十四,订婚之事不急的。况且……”

  她故作娇羞,柔柔弱弱地挽住陆景淮,“况且人家和景淮心意相通,等他来日高中,再风光迎我进门也不迟呀!”

  陆景淮听得一身鸡皮疙瘩,想要抽开手,无奈少女抱得太紧,他动都动不了。

  真不知道这女人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会有这般大的力气?!

  贺老听闻他有科考的意愿,面色缓和几分,但转念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陡然沉了脸色。

  “若我没记错,今年三月便是春闱会试,江南学子皆已赶往上京赴考,你却还有闲心来恒阳吃喜酒……莫非你秋闱落榜了?小小的乡试都考不过,想来书读得不怎么样。

  “我记得去年的解元郎是一个叫沈长风的后生,也是临安人,想来你应当认识。与他相比,你觉得自己如何啊?”

  他语气中的不满与轻视,让陆景淮很不舒服。

  而且好端端提沈长风作甚?人前君子,背后小人,也配拿来与他作比?

  少年瞪他一眼,不屑拆穿沈长风的真面目,气势汹汹道:

  “落榜了如何?不会读书又如何?区区举人,小爷我还看不上眼呢!告诉你,老头儿,我不光不会再考乡试,更不会去考那狗屁会试!至于你最后那个问题,恕我懒得奉告!”

  说完,用力推开贺妙言,大步离开。

继续阅读:151 我仰慕的男子,应是浮生君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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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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