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恰如兄台这般,将来必成大事
莺诉2022-08-03 14:503,424

  秦妄摇着折扇,忽觉一道探究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笑了笑,开口道:“请府衙开堂,抓住钱庄老板,还百姓们一个公道。”

  声音不大不小,也未有起伏波澜,传入百姓耳中,恰似无意穿堂风,孤倨引山洪。

  不知谁起了个头,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众人纷纷高喊:

  “请府衙开堂,抓住钱庄老板,还我们一个公道!”

  许是想起那白白失去的银钱,百姓们越喊越激愤,有的甚至开始推搡府兵。

  府兵虽配着刀,可也不敢伤了百姓,两方势力对阵,因着人数稀少,很快落得下风。

  场面一度混乱。

  秦刀趁机绕过身前的府兵,拿起鼓槌,重重地敲击在堂鼓上!

  咚,咚,咚!

  每一声,皆铿锵有力。

  那府兵反应过来,慌忙拔出佩刀指向他,“刁民,快停下!你可知击鼓之人要受二十下杀威棒?就算你不怕,也不要连累了我们官兵!知州大人今日不在府衙,你若现在离去,我还能放你一马!”

  森寒刀刃在前,秦刀面不改色,只重复着击鼓的动作。

  很快,这声响便引来了府衙里的人。

  朱门缓缓打开,两列府兵冲出来,一左一右地立在门前。

  这些府兵,明显比之前看门的那批人更加训练有素,百姓们心生惧意,呼喊声渐渐小了下去,直至归于平息。

  静默中,唯剩那不曾间断的击鼓之声。

  “何人击鼓?”

  府衙庭院中,传出一道男声。

  谢锦词探着头去瞄,瞧见一位紫袍男子大步走出来,清俊的脸容上,双目狡黠精明。

  那位刀已出鞘的府兵愣了愣,连忙收刀跪下,惶恐道:“二公子,您怎么出来了?不过是刁民闹事,交给属下们处理便好,怎劳您……”

  “堂堂府兵,却对着百姓擅动兵器,你且自行下去领罚吧。”

  “二公子,这……”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是!”

  府兵咬了咬牙,掩去眸中不甘,快步走进府衙。

  大公子赵楚阳在世的时候,颇为器重他,别说是拿刀指着百姓,就算是杀了人,大公子都会夸一句做得好。

  他何时受过这般责罚?

  若不是大公子惨死街头,知州大人再无嫡子,不得不重新培养继承人,这里哪有二公子指手画脚的份儿?

  一个贱婢所生的庶子,还真把自己当成名正言顺的嫡公子了?

  赵继水盯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补充道:“除了领罚,再扣你三个月俸禄,降职一级。”

  府兵身子一僵,走得更快了些。

  赵继水低嗤一声,转向秦刀,“你是何人?击鼓为了何事?”

  秦刀朝他抱拳,清晰明确地将来意说了一遍。

  “秦刀……可是浔水帮那位双刀十八爷?”

  赵继水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秦刀皱了下眉,“赵二公子说笑了,草民已多年不用双刀,如今不过是浔水帮受雇的杂役。”

  赵继水看了他半晌,笑道:“罢了,不过是个名号。今日之事,我自有决断,合盛钱庄欠下的银钱,皆由府衙归还,至于那卷钱逃跑的钱庄老板,我也定会派人追捕。”

  说着,他对一旁的府兵使了个眼色,府兵立即取来银钱,组织百姓排成队列,凭借存钱的字据依次取钱。

  领完钱,众人紧绷的神色终是舒展。

  他们感恩戴德地谢过赵继水,欢欢喜喜地捧着银子离开。

  自始至终,无一人对立在府衙门口,自发为他们出头,带领着他们前来报官的秦刀,言过一句谢。

  人群散尽,长街露出原本森严庄重的面容。

  秦刀微微一笑,对赵继水道:“赵二公子心善,草民感激不尽,只那银钱终归是钱庄老板欠下的,还望公子早日将其捉拿归案,秉公严惩!”

  赵继水应得坦然:“是这个理,府衙一心为民,绝不会姑息作奸犯科之人。”

  他见秦刀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禁扬眉,“对了,你好像还没有领银子,且拿上字据随我来,我亲自归还你。”

  “草民并未在钱庄存钱。”

  秦刀朗声,“公堂之外,击鼓鸣冤之人须受杀威棒,以证自清,草民既击了鼓,便应受下这顿刑法。”

  赵继水颇有几分意外,“为了一桩与你毫无关系的事,你却甘愿受一顿杀威棒,倒是令人钦佩。如今浔水帮里如你这般正义凛然的人,不多见了。”

  他眼露赞许,眸光流转过狡黠光芒,“不过律法之外有人情,秦兄弟虽击了鼓,但到底没有上公堂,这顿刑法,可以不计。”

  “法不可废。”

  秦刀态度坚持。

  赵继水又看了他几眼,颔首道:“也罢,你随我进来吧。”

  秦刀回头,对秦妄点了点头,决然踏进府衙大门。

  远看着那道坚毅壮硕的背影,谢锦词内心感慨万千。

  沈长风懒懒抱臂,笑吟吟道:“双刀十八爷么?这般执拗的性子,难怪在浔水帮混不出个名堂来。”

  谢锦词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

  “兄台所言极是。人行世间,光有一腔正义恐难立足高升,唯有做到八面玲珑,该置身事外时绝不心慈悲悯,恰如兄台这般,将来必成大事。”

  秦妄摇着折扇,慢悠悠行到两人跟前。

  谢锦词蹙了蹙眉,忽觉自己看不透此人。

  报官前,他坦荡得如同君子,如今却怎的和小哥哥一副德性了?

  究竟是他太过善变,还是他将心性隐藏得太深?

  总之对秦妄,谢锦词莫名不喜。

  沈长风微笑,“秦兄不愧游历四方,眼界的确比寻常人开阔些。在这儿站了许久,我也有些饿了,临安我熟,哪家酒楼的菜肴和美人儿更佳,只怕我比秦兄知晓得更多。”

  “如此甚好不过,还请兄台带路。”

  言语间,两人已亲密得如同多年至交,并着肩缓缓往前走。

  谢锦词望了眼府衙,皱着小脸儿跟上。

  铜雀楼。

  香炉青烟缭绕,雅致红木桌上,酒菜精致玲珑。

  秦妄揽着貌美姑娘,朝沈长风举起杯盏,“初来临安,遇得长风兄,实乃在下三生有幸,此杯我敬你!”

  沈长风亦是美人在怀,桃花眼底俱是春水,“秦兄过谦了。我平生并无什么大志,只好美酒佳人,两国美人各有风情,不知秦兄能否同我讲一讲,你们狄国美人的风采?”

  他瞥向一旁的谢锦词,对上一双恨铁不成钢的水润鹿眼。

  他弯了弯桃花眼,“词儿,我想起前些日子托瑢韵轩打造了一件儿玉器,你且替我跑趟腿,将它取来,我要赠予秦公子。”

  谢锦词茫然。

  沈长风催道:“还不快去?”

  谢锦词闷闷地走了。

  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取玉器不过是个幌子,小哥哥这是故意支开她,想要单独与秦妄谈话。

  她在雅间待了那么久,里头的两位公子只话风月,丝毫没有提及她手腕上的珠串。

  书童打扮的小姑娘,站在长廊拐角处,轻轻掀开衣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串绀紫色的珠子。

  二十四颗奇楠香木珠,规整串在一根极细的孔雀羽彩线上,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幽香。

  颗颗圆润小巧,上面还刻着奇特的纹饰。

  应是某种花,可惜她并未见过。

  出神间,雅间槅扇被推开,两位陪酒的美人儿相继走出来。

  谢锦词忙回避到一侧。

  “姐姐,那两个人看上去并非有钱的主,特地叫我们来服侍,转眼间却又将我们打发走,莫非是没有银钱打赏我们?”

  “妹妹来铜雀楼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怎的连这点儿分辨能力都没有?那位青衣公子我见过,与瑢韵轩的东家关系匪浅,怎可能缺钱?遣我们出来,自然是有闭门要谈的话,我们何必为了那点赏赐,得罪贵人呢?”

  “姐姐说得是,是妹妹想偏颇了。不过那位青衣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啊,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

  待两位美人儿扭着腰肢走远,谢锦词拧眉深思。

  她静站了一会儿,往瑢韵轩跑去。

  偌大厅堂,只有沈思翎一个人在卖力地擦地板,不见傅听寒踪影。

  谢锦词与她简单寒暄了几句,问道:“思翎,傅公子可在楼上?我有急事寻他。”

  沈思翎摇头,“傅公子早上便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见谢锦词眼带忧色,她不禁也跟着着急,“锦词,我也不知道傅公子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你若真的很急,不如留在这里等他吧?”

  “也好。”

  谢锦词寻了块抹布,帮着她擦地。

  左右回不去铜雀楼,傅听寒又不在瑢韵轩,她除了等,别无他法。

  沈思翎眼眸晶亮,显然是有欣喜之事,但见谢锦词忧心忡忡,她也不知道该不该与小姐妹分享。

  犹豫片刻,到底是没有忍住,她小声开口:“锦词,上回四哥替我给大姐姐寄信,我收到回信了!姐姐说她过得很好,又说我今年入了女学,一定要好好读书,她还给我讲了许多琼川的趣事,我,我真想去琼川见见她!”

  谢锦词翘起嘴角,“这有何不可?你同二老爷说一声,他应当会允的。”

  “父亲才不会答应,他巴不得永远不跟大姐姐往来……”

  沈思翎垂眸苦笑。

  谢锦词愣了下,“思翎,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你若是信得过我,可以同我讲的,当然,你要是不愿说……”

  “并无避讳,沈府上下都知道的,只是你进府晚,所以才没有听说过。”

  沈思翎轻声,“姐姐出嫁前,父亲本是要将她许给另一户人家的,然而那时姐姐已经心悦琼川的姐夫,自然不肯嫁给别人,她用绝食来违背父亲的意思,把父亲气得不轻,还差点打了她。

  “后来多亏祖母出面,姐姐才得以嫁给意中人,但父亲却不许我们再谈论她,说她不孝,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谢锦词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恐怕二老爷给沈大小姐定下的婚事,与钱赵两家联姻是同一性质。

  沈府大房暗流汹涌,想来二房也相差无几。

  大小姐远嫁琼川,却不与娘家往来,大公子任职提刑按察使,却不在家中常住,就连沈思翎也不受重视,打碎了瑢韵轩的东西,宁愿做活补偿,都不敢和家里人说。

  府宅那些个事,又怎是三言两句道得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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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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