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莺诉2022-08-03 14:503,242

  夜已深。

  谢锦词悄悄从被窝里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屏风后面,探出半个小脑袋。

  一双润黑鹿眼带着小心翼翼,望向那尚燃着烛火的书案。

  只见少年懒散歪坐在软榻上,手里举着一本春宵秘戏图,看得津津有味。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眸。

  谢锦词生怕被发现,急忙缩了回去。

  可她却忘了,自己站在屏风后,是有影子的。

  沈长风轻轻勾了勾唇。

  小姑娘到底年幼,不经意间,流露着的仍是小孩子的稚态。

  而她今夜算计冬黎,只怕是冬黎对她做了些什么。

  学会反击,总是好事一件。

  可她好似忘了,欺她之人,他又何尝会放过一个?

  即便顾明玉没有找过来,冬黎的结局,也必然是死。

  寒梅立雪的屏风后,小姑娘静静立了一会儿,复又再次探出头,正好对上少年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她眼睛睁得圆圆的,小巧模样可爱极了。

  沈长风勾勾手指,“过来。”

  谢锦词不情不愿地迈着碎步,走到他跟前。

  少年捧起她的脸,细细抚摸她的面颊。

  “小哥哥?”

  “嘘,”

  少年专注地看着她,“让我想一想,妹妹长大之后,会是何模样。”

  他嗓音轻轻,甘醇如酒,莫名让谢锦词心头悸动。

  她想到了浮生君对她说的那句——我等你长大。

  那个时候,她是紧张不安的。

  但此时,面对着小哥哥,她的心船却仿佛抵达了港湾。

  夜雨缠绵,孤灯帐暖。

  窗外的风雨终于在黎明时分停歇。

  谢锦词起床后,提了竹篮打算去景和街买菜。

  本可以从后门直接出去,走到半途,她却听见有人议论怀德院的事。

  昨夜冬黎被生生打死的画面历历在目。

  她脚下一转,决定绕些远路。

  经过怀德院时,里面传出吵闹声。

  她好奇地朝里张望,只见有担架停在院子里,白布被掀开一半,满身血污躺在上面的人,可不就是冬黎。

  沈廷逸伤心欲绝地站在旁边,忽然转身给了顾明玉一巴掌,“毒妇!冬黎虽不懂事,却好歹是我的女人,你竟然背着我杖毙了她!你置我的颜面何在,置我的情意何在?!”

  “沈廷逸,你居然打我?你居然为了这么个贱婢打我!”

  顾明玉哭得厉害,捂着脸转身就走,“这个家没法儿待了,我要回恒阳!”

  沈廷逸没去追她,只凄凄哀哀地站在担架旁。

  素来拈花惹草的男人,竟掉下几滴眼泪来。

  他欲要伸手抚摸一下冬黎,也不知是嫌她身上的污渍脏,还是害怕死人,又在半道硬生生将手收回。

  他痛苦地捂住额头,摆摆手示意下人把冬黎好生安葬。

  谢锦词颇为唏嘘。

  三公子倒也并非想象中那般冷酷无情。

  或许是生在世家,薄情与有情,恐怕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公子公子!小公子又哭了!您快去看看吧!”

  一黄衣婢女匆匆奔进院中,谢锦词避让了一下,躲入一丛灌木后,没有马上离开。

  “恪儿这小家伙,真是不让我省心!”

  沈廷逸笑得璀璨,哪还有丝毫哭过的痕迹?

  他随黄衣婢女快步离院,透着满满喜悦的背影,高大而年轻,是属于一位父亲的。

  沈恪,便是南蓉替他生下的儿子。

  谢锦词静静观望了会儿,掩去眸中复杂,悄然离去。

  沈府三子中举的喜事,持续了整整五日,仍有不少人登门送礼,赵知州更是来拜访了三回,其中一回还带着赵瑾萱。

  这日难得清闲,谢锦词早早备好菜蔬,与沈长风一道前往银青碎雨,赴钱佳人的宴。

  八位少年俱在,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一位少女。

  周敬轩牵着张嫣然,腆着脸向众人介绍,此乃他的未婚妻。

  谢锦词记得,他们的婚事订在九月初七,算算日子,也快了。

  一行少年围坐在后院,有人贺喜有人揶揄,唯有张祁铭抚着微胖的肚腩,一双眼睛紧盯着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他盯了好半晌,终是忍住上前将他们分开的冲动,凶巴巴道:“周瘸子,娶了我妹妹,就一定要对她好,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半分,我保证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哥哥!”

  张嫣然娇羞地瞪他一眼,低着头往周敬轩身后躲。

  周敬轩望着少女,眉眼间皆是温柔笑意。

  他轻声:“我周敬轩这一生,唯有张嫣然一人,至死不负。”

  他语气极为认真诚恳。

  张祁铭的目光逡巡在深情对视的两人身上,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我信你便是。”

  另一边,陆景淮早已支好了牌桌,把玩着骰子朗声道:“行了行了,都别光顾着说话,等明年开春,你们几个就都要去上京赶考了,趁现在有时间,赶紧过来陪小爷我玩两把!”

  众人依言聚拢在牌桌边,陆景淮大大咧咧地把骰子塞进魏思阔手里,“你先来,输了可别怪我没让着你!”

  魏思阔笑了笑,眸光突然变得悲戚,“你若想玩牌九,以后有的是机会。我打算盘下文鸢的豆腐作坊,用来卖面筋。”

  “哦,面筋啊,你家的面筋我也尝过,味道还不错。放心吧,等铺子开张,我一定常去光顾!”

  陆景淮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摇骰子。

  他惯来心思简单,并未察觉出气氛的僵凝。

  慵懒坐在一旁的沈长风,温笑着开了口:“魏兄的意思是,你要放弃春闱会试?”

  魏思阔垂眸,“并非是放弃。远赴上京赶考,需要很大一笔盘缠,家中虽有面筋生意,但仍要精打细算着过才行,我不愿再为爹娘增加负担了,反正我已经中了举人,三年之后再去考会试,也是一样的。”

  话毕,他又小声添了一句:“况且,我暂时也不想离开临安,我想替文鸢,再守一守那座豆腐作坊。”

  陆景淮皱了皱眉,便又听周敬轩道:“其实,我也打算三年后再参加会试。以我现在的水平,决计中不了贡士,倒不如再多读几年书,好好备考。”

  说着,他看了眼张嫣然。

  新婚在即,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又怎舍得离开?

  陆景淮愣了愣,点头道:“这是好事儿啊!你俩都不去上京,小爷我以后就不会无聊了!”

  他瞅向沈长风和沈陆离,“你们倒是不走了,姓沈的这两个可就说不准咯,他们一个考第一,一个考第二,去了上京准是飞黄腾达,指不定要把咱们临安这帮人忘个干净。”

  色若春晓的少年,语带傲慢,却裹挟几分酸意。

  沈陆离神色淡然,轻轻摇了摇头。

  陆景淮嗤了一声,狭长凤眼悄悄打量沈长风。

  青衣少年静坐在椅子上,只噙着宛若春风的笑容,不置一语。

  相处了这么久,谢锦词深知小哥哥和陆景淮之间别扭的关系。

  他们看起来好似从未和睦过,但两人心中其实都有彼此的分量。

  书童打扮的小姑娘,抿唇一笑,悄悄钻进南面的厨房。

  银青碎雨虽是一间成衣铺,但这小小后院,却是什么都不缺的。

  今日她特地带了好些菜过来,打算亲自做一桌吃食。

  刚点燃灶洞,钱佳人便捏着一方粉帕,神色恹恹地走了进来。

  “钱公子,你怎么来了?”

  谢锦词细声。

  她一早就注意到了钱佳人的不对劲。

  平日里几个少年聚在一起,钱佳人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可是刚才在外面,他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

  “词儿,人家来帮你,外头那些男人们可不懂得怜香惜玉,人家是你的小姐妹,自然要替你分担的。”

  钱佳人边说边洗净两根黄瓜,拿起菜刀自顾切起来。

  他刀工算不上太好,却也不生疏,显然是下过厨的。

  谢锦词走到他跟前,澄澈鹿眼满是担忧。

  “钱公子,你……”

  “词儿还是穿姑娘家的衣裳更好看些。”

  钱佳人眨眨眼睛,没让她把疑惑问出来,“既是我宴请大家,这顿饭啊,就该我做才是!词儿,你只管把火烧得旺旺的,其他的,包在人家身上!”

  “佳人,你这又是何必?”

  江照昀不知是何时来的,瘦高身影立在门口,宛如一面遮风避雨的墙。

  他大步走进来,握住钱佳人的手腕,“你爹的事,迟早会传到临安来。我知道他们有人中了举,是喜事,但咱们好歹同窗这么久,你实在没有必要隐瞒大家。与其让自己这般难受,倒不如直接把那件事告诉他们,咱们人多,说不定还能替你想想办法!”

  谢锦词认真点头,“钱公子,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钱佳人眼眶一红,丢下菜刀就扑进了江照昀怀里。

  他小声啜泣,眼泪鼻涕全蹭在江照昀的衣襟上。

  江照昀抿着唇,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谢锦词站在一旁,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她默默离开厨房,心里琢磨着究竟出了什么事,竟能让钱佳人那般伤心难过。

  没一会儿,钱佳人和江照昀也出来了。

  牌桌上,陆景淮已经输了五百两银子,正气得紧。

  沈长风瞥了眼来人,不动声色地把银票拢进袖中,淡淡道:“看来今日这顿饭,是没得吃了。”

  “沈长风,你少给我转移话题,咱们继续!小爷我就不信了,今儿还赢不了你!”

  陆景淮猛一拍桌,把钱佳人骇了一跳。

  娇娇弱弱的少年,哇一声哭了出来,吸着气儿道:“我、我爹在上京结党营私,被下狱了!”

  众人神色各异,却无一不是凝重。

  良久的静默后,陆景淮结结巴巴安慰道:“钱佳人,事已至此,你要节哀顺变啊……”

  谢锦词攥着小手,一言难尽地瞄了眼陆景淮。

  那厢,钱佳人已是嚎啕大哭。

继续阅读:113 我家书童脑子有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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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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