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九皇子
莺诉2022-08-03 14:263,071

  天降大雪。

  砖石砌成的城门古朴庄严,城门下,素色纸伞在雪地中旋转着,把所有箭矢隔绝在外。

  箭矢被弹开,精准射向守卫们的心脏。

  一朵朵血花在纸伞上绽放,在城门火光的映衬下凄迷又艳美。

  穿布衣的男人,笑吟吟伸出手,去接那漫天的血滴。

  它们粘稠温热,还带着入骨的血腥味儿。

  在傅听寒看来,实在是非常恶心的东西。

  然而姜束捻了捻那些血滴,唇角弯起愉悦的弧度,“此生第一次看见血雨,是在故国的土地上,叫我肝肠寸断。如今看别人的身体破碎下一场血雨,却觉得分外美丽。”

  他笑容依旧和煦如春风,却实在令人惊悚。

  傅听寒很快从死人身上搜到城门钥匙,飞快离开临安城。

  青砖驿道通向深山,刚好途径城郊外的乱葬岗。

  他提着灯笼,在乱葬岗里到处乱翻,终于叫他翻出一具新鲜尸体。

  陌生的衣裙,陌生的钗饰,唯有那张记忆中的脸,一如往昔。

  十年光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依旧那么温婉,那么明丽。

  这是他的娘亲啊!

  他慢慢抱起妇人。

  泪水从猩红的眼睛里涌出。

  他忘了当年被灭门的惨案,忘了沈长风曾告诉过他,这个世上除了他们,聂家无一人生还。

  他甚至没有去想,他早已死去的娘,怎会在这个时间现身江南,又怎会与姜束牵扯上关系。

  分明破绽重重,

  可是他的眼里心里,全是这个活在他记忆深处的女人,全是这张温柔又惨白的脸。

  少年狠狠哭了一场。

  之后他抱起尸体,打算置办棺木将人厚葬。

  姜束忍不住提醒:“你父亲是梁人,根据梁国的规矩,你娘作为他的妻子,应该按照梁国的丧葬仪式进行火化安葬。”

  傅听寒看也不看他,“我娘是戎人。”

  “那你是什么人?”

  “我也是戎人。”

  “你是戎人,为什么要佩戴梁国的剑?”

  “……”

  少年沉默。

  他腰间挂着的,正是贺妙言拿来与他换镇店之宝的金丝软剑。

  等墓碑立起来时,已是黎明。

  少年面色憔悴,跪在墓碑前默默流泪。

  姜束微笑,“你已经好好安葬过你娘,再过些时日,就回梁国吧?傅听寒,你的根在梁国,那是你的宿命,你逃不掉的。”

  傅听寒摸了摸墓碑,仍旧倔强,“我不会去。”

  他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泥泞,慢慢往临安城走。

  姜束亦步亦趋。

  “傅听寒,梁国与戎国,每年都会发生上百场大大小小的战役,死在战场上无人收尸的士兵,实在太多了。他们生前为国卖命,死后却无名无姓,不过是躺在荒野里,任由野鸟、野兽吞食他们的身体。这世上,甚至不会有人记住他们的名字。

  “他们很可怜,对不对?阻止他们继续死去的唯一办法,就是一国,吞并另一国。傅听寒,你明白你肩上挑着的担子了吗?”

  只是一夜时间而已。

  天香坊瑢韵轩里那个满身痞气的年轻老板,面庞轮廓镶嵌上坚毅。

  天生风流的桃花眼,此刻冷如寒潭,淡淡扫了眼姜束。

  在雪中奔忙一宿,他声音嘶哑:“当年我娘没有死,为何我不知道,而你却知道?”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姜束耸肩,“或者,问你的那位好兄弟,你视他为手足,为他鞠躬尽瘁,他却把你娘并未亡故的消息隐瞒于你。傅听寒,这世上,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你少挑拨我和长风!”

  “你娘的尸身,是你亲手埋的。”

  傅听寒沉默。

  姜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敢说我比你更了解沈长风,但我知道,他要走的那条路,凶险万分,而你并不适合。傅听寒,你人生的辉煌,注定在大梁。”

  又是片刻沉默,

  傅听寒突然一把推开他,“我只知道,长风比你更值得信任!我要亲自去问他,我娘当年没有死,他究竟知不知道!”

  雪积三寸。

  城门口,衙役们在赵继水的带领下正查看昨晚那些守城士兵的死因。

  他们一个个排查进出城门百姓,所以城门外闹哄哄的,等着进城摆早市的小摊小贩更是骂骂咧咧。

  傅听寒进不去,抓了抓蓬乱的头发,无助地蹲在雪地里。

  姜束撑伞,不紧不慢地跟过来,“如果,我知道杀害你母亲的凶手是谁呢?”

  傅听寒嘴唇发白,“是谁?!”

  姜束低笑,一步步走近他,“喏,他就站在这里。”

  傅听寒目眦欲裂,“你怎么敢?!”

  “我就在这里,你有本事取我性命的话,就尽管来好了,”姜束笑容渐渐癫狂,“九皇子。”

  九皇子。

  四个字宛如惊雷,炸响在傅听寒耳畔。

  多久……

  没有人这般唤他了!

  他浑身发抖,说不出半个字。

  “九皇子,”姜束微笑,“来杀我啊!”

  傅听寒眼眶猩红,盯紧了面前的男人,忽然不顾一切地朝他袭去!

  姜束一手撑伞,另一手轻而易举就化解他的攻势。

  反手,傅听寒整个人倒飞出去!

  他重重摔在雪地里,眼前漆黑一片,胸腔疼得厉害,一口腥甜涌上喉咙,殷红液体从嘴角流出,落入雪层,艳目至极。

  姜束的布衣仍旧纤尘不染,撑着伞慢悠悠来到他面前,“傅听寒,很疼是不是?因为你弱小,所以你才会感觉到疼痛。而我杀你娘,也是因为你娘很弱小。世道,是弱肉强食的世道。一切规矩,都为强者而生。”

  寒风呼啸。

  周围的一切都是灰白色,雪水把少年浸湿得彻彻底底,一滴血从少年鼻尖滚落,与他吐出的那摊血渐渐融合在一起。

  姜束居高临下,侧眸看他,“这世上谁也不能制裁我,能够制裁我的,只有手握实权的君王。努力爬上来吧,我会在权力的巅峰等你。”

  他说完,满足而惬意地呼出一口气,笑吟吟撑伞离开。

  躺在雪地里的少年,一动不动。

  刺骨的冰冷也平息不了他心中的仇恨。

  雪落无声。

  他终于无力地晕倒在雪地中。

  ^^

  莺莺:“听说你一直挑拨别人的关系,请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束:“呵呵,我想做什么,你大纲上不都写着吗?”

  漾荷院。

  沈长风又来蹭早膳。

  谢锦词习以为常,正吃着燕窝粥,听见他开口道:“昨儿夜里,北城门的三十名守卫全死了,乱箭射死的。”

  谢锦词抬眸,见他难得正经,不似玩笑。

  她想了想,“是梁人干的吗?”

  如今太子还在城里,梁人可能还在伺机刺杀,没那么容易离开。

  只是好端端的,他们杀北城门的守卫做什么?

  “谁知道呢?”沈长风桃花眼笑得弯起,忽然望向房梁,“不如你把惊雪借我用用?我查到了,一准儿告诉你。”

  黑衣少女惊雪,正蹲在房梁上。

  “才不借你呢!”谢锦词没好气,“你总是变着法子打我的主意!”

  “啧,什么叫我打你主意?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有我长得好看吗?!没我长得好看,还敢说我打你主意,我跟你讲,就你这样的,我这辈子都不会打你主意!谢锦词啊,你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青衣少年沉重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谢锦词羞恼,在桌子底下踩他一脚,“梨白,把早膳收了!以后不准给他吃!”

  她讨厌死沈长风了!

  一日三餐都在她这里蹭,竟然还敢说她长得不好看!

  “别呀!”沈长风紧忙搂住自己的面碗,“谢锦词,我不欺负你了,跟你正正经经说些事。”

  “不听!”

  少女噘着嘴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纤细后背。

  沈长风咳嗽两声,“这些天临安城陆续发生很多事,我跟你仔细分析分析。你看啊,木偶戏班的人早在太子抵达临安前就已经到来,可太子的行踪完全是保密的,那么你猜,一开始是谁把太子的行踪透露出去的?”

  谢锦词转过来,小鹿眼晶亮,“你的意思是……”

  “后来,木偶戏班在你的提示下暴露了。太子派人去市井抓他们,但戏班子却提前一步人去楼空。这中间,一定有人通风报信。”

  谢锦词笑了,“太子身边,有内鬼。那个内鬼一直在卖消息给大梁,他是梁国的奸细!”

  她摇了摇沈长风的手臂,“那咱们快去告诉太子,尽快把内鬼揪出来!”

  “谢锦词,”沈长风白她一眼,“太子是你相公吗,你这么担心?”

  “可他是太子啊,如果他在临安出了事,临安的世家都要跟着倒霉。”

  谢锦词不解,“沈长风,你怎么回事?”

  沈长风垂眸。

  小姑娘正搂着他的手臂呢。

  像是在撒娇。

  他心情好了点,随口道:“没怎么啊,大概出门前醋喝多了吧!”

  “什么喝多了?”

  “没什么……”

  “那咱们到底去不去见太子?”

  沈长风拍拍她的脑袋,“兹事体大,这也只是咱们的推论而已,太子未必肯信。一着不慎,说不定会叫咱们家被大梁盯上。”

  谢锦词一想也是,就没再多言。

  她欢快地去女学读书。

  沈长风独坐漾荷院,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可究竟是哪里不对,他说不上来。

继续阅读:177 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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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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