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甲胄样式是虎贲军,就是这儿,没错了。”外面叫嚣声不断,帐外已被一群豹韬军士兵围住。
这群人约有两三百之众,盔歪甲斜,阵型散乱,与营内闻讯而来、迅速结阵戒备的虎贲军将士形成了鲜明对比。
叫骂声、鼓噪声不绝于耳,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为首一名豹韬军军官,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穿着山纹将军甲,正是张显的兄长张明。
他身旁,脸上涂着药膏、一副凄惨模样的张显,正咬牙切齿地指向走出大帐的秦猛等人。
而在豹韬军人群后方,一名身着主将甲胄、面色倨傲的年轻男子在一群亲兵簇拥下冷眼旁观。
他正是豹韬军统领高琬。
这位京城来的权贵子弟在此压阵,无疑给了张明等人十足的底气。
张明见秦猛等人出来,气焰更盛,指着鼻子骂道:“哪个不开眼的龟孙子动的手?给老子滚出来!
今天不给我兄弟一个交代,老子平了你们这鸟营寨!”
“哥,是他,就是他!就是那个大胡子!”张显有兄长撑腰,底气十足,跳着脚指向张富贵。
张富贵早已按捺不住,一个箭步跨出,声若洪钟:“那撮鸟,是你爷爷我打的,怎么地?
你那废物兄弟在招兵点欺压好汉,败坏军纪,老子打他是替天行道!没当场废了他,算他祖上积德!”
鲁真也怒喝道:“打了便打了!你们豹韬军除了仗势欺人,还会干什么?一群丢尽边军脸面的腌臜!”
“狗日的,你说什么?”张明顿时勃然大怒,手下意识按上了刀柄:“你有种再说一遍!”
“说你们是腌臜,耳朵聋了?”张富贵毫无惧色,反唇相讥:“再聒噪,信不信老子连你一块揍,也跟你脸上来一鞭,让你兄弟俩做个伴!”
王善,林怒等人也纷纷怒目而视,出声斥责:“自己没本事招兵,就干起强抢的勾当?”
“还敢上门问罪?真当我虎贲军的刀锋不利乎?”
豹韬军那边有备而来,立刻反唇相讥:
“放屁!我冀州张家请他二人当护卫是瞧得起他们!”
“飞虎卫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们豹韬军的闲事?”
“打了人还有理了?今天不磕头认错,这事没完!”
张明一边大加指责,一边带着手下向前逼近,恶狠狠地瞪着张富贵和鲁真等人,气氛更加紧张。
后方的高琬依旧是冷眼旁观,毫无制止之意。
秦猛也没有开口说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豹韬军士卒,神态自若,似乎全然不惧冲突升级。
双方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叫骂声一浪高过一浪。
鲁真扯开喉咙,将豹韬军之前的劣行抖落出来:“募兵规矩是边军共同的脸面!岂容你们这等败类肆意践踏?强迫好汉为奴,简直是军中耻辱!”
虎贲军将士如今心气高昂,在秦猛的训练下,不仅能够扛得住别人骂,骂起仗来也毫不逊色:
“没错!年年大比充数垫底,专会拖后腿的货色!”
“吃软饭不干人事,还有脸上门?”
“来,是爷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少耍嘴皮子!”
“就是,一群软蛋,有种就来试试!”
张富贵和鲁真等人为了学会激将手段,嘴巴如同开了刃,骂得既狠且毒,直戳对方的痛处。
张明、高琬等人被骂得狗血淋头,恼羞成怒:“啊——!混账!你们这些贱民,这是找死!”
“哐啷啷——”一阵金属摩擦声。
豹韬军中不少人忍不住拔出了佩刀,寒光闪闪。
“来,我怕你呀?”张富贵、鲁真等人岂会示弱?几乎同时刀剑出鞘,怒目而视,骂声如雷。
营内的白虎卫、黑虎卫将士也立刻挺起兵刃,上前一步,随时准备“劝架”。这群豹韬军太嚣张,敢来虎贲军营前撒野,已是触了众怒。
冲突,一触即发!
“住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营门方向传来一声雷霆般的怒吼。
这一声蕴含威严,顿时压住了现场的喧嚣。双方人马皆是一怔,纷纷扭头望去。
只见大队骑兵不知何时已悄然抵达外围,为首者正是镇北将军赵起,他端坐马背,面色阴沉如水,目光扫过对峙双方,带着凛冽的寒意。
“这是怎么回事?”
赵起沉声喝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秦猛立刻高声回应,抢先一步,指着张明、高琬等人道:“禀将军!豹韬军无故聚众围我营寨,大声喧哗挑衅,满嘴喷粪,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扰乱我军战术商讨,请将军明察!”
“你……你血口喷人!”张明等人没料到秦猛手下骂人最凶,却倒打一耙,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好个伶牙俐齿!”豹韬军统领高琬脸色铁青,排众而出,向赵起抱拳道:“赵将军明鉴!分明是您麾下将领之前无端打伤我军中之人……”
他指向脸上带伤的张显,本欲说事儿。
“赵将军!”张富贵却跳了出来打断他,洪声道:“人是末将打的!但此獠满口胡言,谎话连篇。
他根本非豹韬军卒,就是冀州民心,不仅混入赛场,而且在营外招兵点,此人故意捣乱。
这厮甚是狂妄,强迫应募壮士入其私宅为奴,还要动手行凶,末将看不过眼才出手教训!”
“他也姓张,我羞与他们为伍。”张富贵指着张显脸上的鞭痕,将当日之事言简意赅又说了一遍。
没错……当事人袁锋、袁胜也适时从人群中走出,昂首挺立,与张显当面对质,补充细节。
赵起脸色愈发阴沉。
四周的虎贲军将士,以及其他闻讯赶来围观的各军士兵,顿时响起一片嘘声和怒骂:
“原来是恶人先告状!”
“豹韬军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敢抹黑边军威名,打得好!这种败类就该揍!”
高琬听到四周的谩骂,心头窝火,却强忍怒气,提高音量对赵起说:“赵将军,这位张公子乃是冀州别驾张浚之子!此事,恐怕不能单听一面之词吧?”
他试图用张显的家世来施压。
“打就打了,你待如何?”秦猛冷冷地开口,语气冰寒:“高统领尽可去向冀州别驾告状,也可以继续在此闹事。不过,若再聒噪扰乱军议,休怪秦某不讲情面,让你脸上也添点彩头。”
“放肆!”高琬勃然大怒,指着秦猛:“你算个什么东西?安敢如此对本统领说话?”
这时,赵起语气略带玩味,轻飘飘地插了一句:“高统领,请慎言。这位乃是不久前,陛下亲自拜封的安北将军、铁血军寨知寨秦猛。冲撞重号将军,可是大不敬之罪,小心祸从口出。”
“什么?是他?”
“安北将军秦猛?”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那些围观者和豹韬军士卒无不面露错愕与敬畏,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秦猛身上。
秦猛从去岁冬季开始,“连战连捷、杀敌过万”的名声早已传开,只是许多人未曾得见其面。
“什么?”高琬、张明等人更是脸色剧变。
他们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竟是风头正劲的安北将军!且不说对方位高权重,单是那赫赫战功和“杀神”般的名头,就足以让他们心惊胆战。
冲撞这等人物,对方若较真,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冀州张家也得被朝廷礼部追究罪责。
张明最先反应过来,冷汗直流,猛地一脚将身旁还在发愣的张显踹倒在地:“你这个惹事精”。
然后,他朝秦猛拱手抱拳,语气诚惶诚恐:“秦……秦将军!是这厮有眼无珠,冲撞了虎威!
回去后,卑职定当禀报家父,严加管教!稍后……稍后必当备一份厚礼,登门赔罪!”
说罢,他连连作揖。
高琬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瞪了张明兄弟一眼,朝赵起和秦猛勉强拱了拱手,话都说不利索了:“赵将军,秦将军,今日……今日是一场误会,在下……在下管教不严,告辞!”
说完,他不敢再多停留,带着张明等兵卒,如同丧家之犬般,在四周的哄笑声中,狼狈不堪地匆匆离去。
围观人群见没了热闹,也渐渐议论着散去。
“恭喜秦猛升为安北将军。”然而,赵起却策马缓缓行至近前,在马上打量秦猛对他抱了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