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看到高台上的景象时，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高台顶端是一个直径十丈的圆形平台。平台中央，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晶石。那晶石呈半透明状，内部有金色的液体缓缓流转，散发出柔和而神圣的光芒。晶石周围，环绕着九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符文与空中悬浮的符文相互呼应，构成一个完整的封印体系。
但最令人震撼的，不是晶石本身，而是晶石下方平台地面上的一幅壁画。
那壁画覆盖了整个平台地面，雕刻得极为精细。壁画的内容分成三个部分:
左侧部分，描绘的是一座巍峨的古城。古城悬浮于云海之上，城墙高耸，宫殿连绵，城中人来人往，繁华无比。古城的中央，矗立着一座通天巨塔，塔顶有一颗星辰般的光球，照亮整个城市。壁画的一角，用古老的文字标注着两个字——虽然不认识，但楚阳通过大阵解读出含义:“荒古”。
中间部分，描绘的是一场惨烈的大战。一方是荒古城的守卫者，他们身着统一的铠甲，手持各种法器，组成严密的战阵。另一方则是……一片黑暗。那黑暗并非简单的黑色，而是某种流动的、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暗中有无数扭曲的影子，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由纯粹的恶意和毁灭欲念构成。战斗异常惨烈，荒古城的守卫者一个个倒下，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大地，而那些黑暗的影子也在光芒中消散。
右侧部分，描绘的是大战的结局。荒古城已经残破不堪，城墙倒塌，宫殿焚毁，城中尸横遍野。但城池并未完全毁灭——在古城的核心区域，一道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将剩余的黑暗全部驱散。光柱的源头，正是中央通天塔顶端的那颗光球。而在光柱中，隐约能看到三个人影，他们背对着画面，正向光柱深处走去。
壁画的最后，在三个人影消失的位置，刻着一行小字。楚阳俯身细看，通过大阵解读出内容:
“吾等以身为钥，封禁灾厄之源。后世若有缘者至此，切莫开启封印。若封印松动，灾厄再现，可寻‘三圣器’重固封印。——荒古三圣留。”
看完壁画，三人久久无言。
薛无忌最先打破沉默，声音干涩:“所以……神使就是荒古三圣？他们不是离开，而是……将自己封印在了这里？”
锦华的目光落在中央悬浮的晶石上，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那枚晶石，应该就是‘灾厄之源’的封印核心。荒古三圣以自身为代价，将其封印在此。守河一族等待的神使……永远不会回去了。”
楚阳缓缓站直身体，环顾四周。这片空间，这个高台，这枚晶石，还有地面上这幅壁画——一切都清晰了。
荒古城当年遭遇的灾难，就是壁画中描绘的“黑暗”——那些没有固定形态、由纯粹恶意构成的“无”。荒古三圣最终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将“无”的源头封印在此。为了防止封印被破坏，他们留下警告，并设置了多重防护。
而守河一族，恐怕是荒古城灾难的幸存者后裔。他们被三圣安置在血河之上的悬浮陆地，世代守护封印，等待“神使”归来。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神使早已化作封印的一部分，永远无法归去。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薛无忌问道，目光在晶石和壁画间游移。
锦华沉思片刻:“按照壁画上的警告，我们应该立即离开，并将此地永久封存。但……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楚阳同意她的看法:“如果封印真的完美无缺，为何血河会变得如此诡异？为何守河一族会分裂？为何烈山那些人想要探索血河源头？”
三个问题，每一个都指向同一个可能——封印，可能已经出现了问题。
仿佛是回应楚阳的猜测，中央悬浮的晶石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虽然幅度很小，但三人都是修为高深之辈，立刻察觉到了异常。
晶石内部的金色液体开始加速流转，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那些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虽然速度很慢，但确实在扩散。更令人不安的是，随着裂纹的出现，晶石散发出的气息开始发生变化——那种神圣柔和的感觉正在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暴虐、充满恶意的气息。
“封印在松动。”锦华脸色骤变。
薛无忌握紧剑柄:“必须加固封印！壁画上说需要‘三圣器’，那是什么东西？在哪里？”
楚阳快速回忆守河一族的记载，又对照壁画内容，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三圣器……可能就是神使留下的三件信物！守河族长说过，神使预言会有持令之人归来。那个‘令’，或许就是三圣器之一！”
“但守河一族只有仿制品。”锦华蹙眉，“真品在哪里？”
三人同时将目光投向壁画上荒古城中央的通天巨塔。塔顶的光球在壁画中格外醒目，如果三圣器真的存在，最有可能存放的地方，就是那里。
但荒古城早已毁灭，遗址深埋地底，寻找三圣器无异于大海捞针。
晶石的颤动越来越明显，裂纹已经蔓延到整个表面。阴冷的气息从裂纹中渗出，在空中凝结成淡淡的黑雾。那些黑雾扭曲蠕动，隐约能听到其中传来的低语、嘶吼、哀嚎——那是纯粹的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声音。
“来不及了。”楚阳做出决断，“我们必须在封印完全破裂前，找到暂时稳定它的方法！”
锦华快速分析:“这是一个多重嵌套的封印大阵，核心是中央晶石，外围有九根石柱构成的九宫封印，再往外是空中符文构成的周天星斗大阵。如果核心松动，我们可以尝试加固外围阵法，争取时间。”
“如何加固？”薛无忌问。
锦华指向九根石柱:“每根石柱都需要注入对应的属性能量。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九种基础属性。我们三人各有所长，可以分工合作。”
楚阳立刻分配任务:“我擅长金、火、雷三种，负责三根石柱。锦华道友擅长水、木、风，薛道友擅长土、光、暗。有问题吗？”
两人摇头，各自选定目标。
时间紧迫，三人立刻行动。楚阳来到代表“金”属性的石柱前，那根石柱通体银白，表面刻满剑形符文。他将手掌按在石柱上，体内真元运转，精纯的金系灵力注入其中。石柱上的符文开始发光，但光芒很微弱，显然长时间缺乏能量维持，已经濒临枯竭。
与此同时，锦华和薛无忌也在向各自负责的石柱注入灵力。九根石柱陆续亮起，光芒从微弱逐渐变得明亮。空中悬浮的符文感应到石柱的变化，也开始加速旋转，散发出更强的能量波动。
但随着封印大阵被激活，中央晶石的反应也更加剧烈。裂纹扩散的速度加快了，黑雾越来越浓，已经开始在高台上弥漫。那些黑雾接触到地面，石板立刻被腐蚀出坑洞；接触到空气，连光线都变得暗淡。
更可怕的是，黑雾中开始凝聚出实体——那是无数扭曲的影子，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人，时而如兽，时而只是一团蠕动的黑暗。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吼，向三人扑来。
“专心加固封印，这些交给我！”薛无忌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如虹，横扫而出，将扑来的黑影斩碎。但黑影破碎后并不消散，而是重新化作黑雾，随即再次凝聚。
“这些是‘无’的投影，物理攻击效果有限！”楚阳喊道，“用属性相克的力量！”
薛无忌闻言，剑势一变。长剑上泛起土黄色的光芒，那是厚重的大地之力；随即又转为纯白，是净化的光明之力；最后化为深邃的黑暗，是吞噬一切的暗影之力。三种力量交替使用，果然效果显著——被土属性力量击中的黑影动作变慢，被光明之力击中的黑影发出惨叫消散，被暗影之力击中的黑影则被直接吞噬。
锦华那边也在应对黑影的袭击。她双手结印，周身泛起水蓝色的光华。那些光华化作无数细丝，如蛛网般展开，将扑来的黑影缠绕、束缚。水能包容，木能生长，风能消散——三种力量结合，形成一片防御领域，黑影难以突破。
楚阳则在专注注入灵力的同时，分心操控星辰护盾。护盾化作数面小型盾牌，环绕在他和石柱周围，将袭来的黑影挡在外面。偶尔有漏网之鱼，他便弹指射出一道金色雷光，将其击碎。
加固封印的过程异常艰难。每一根石柱都如同无底洞般吞噬着灵力，三人的真元在快速消耗。而黑影的攻击越来越猛烈，数量也越来越多。黑雾已经弥漫了整个高台，能见度不足三尺，只能凭借神识感知周围情况。
一个时辰过去了，楚阳感觉到体内真元已经消耗过半。他负责的三根石柱，光芒虽然比之前明亮了许多，但距离完全激活还有很大差距。锦华和薛无忌的情况也差不多，两人脸色都有些苍白，显然消耗极大。
而中央晶石的状况更加糟糕。裂纹已经布满了整个表面，金色的液体从裂纹中渗出，滴落在地面上，立刻腐蚀出深深的坑洞。黑雾浓得化不开，凝聚出的黑影已经从最初的模糊影子，变得有了清晰的轮廓——那是各种扭曲的人形、兽形，甚至还有一些无法形容的怪异形态。
“这样下去不行！”薛无忌咬牙道，“我们的灵力不够支撑到完全激活大阵！”
楚阳大脑飞速运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放弃加固，立即撤离，但封印破裂后，“无”的源头将重现世间，后果不堪设想；二是冒险一搏，尝试用更激进的方法。
他忽然想起大阵赋予他的一项特殊能力——能够短暂借用周围环境中的能量。这个空间本身就是封印大阵的一部分，空中那些符文蕴含着庞大的能量，如果能借用……
“两位坚持住，我有一个办法！”楚阳喊道，“但需要你们为我护法三十息！”
“你要做什么？”锦华问，声音中带着疲惫。
“借阵之力，加固封印！”楚阳简短回答，随即不再解释，双手开始结印。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尝试。封印大阵的能量庞大而狂暴，强行借用很可能会遭到反噬，甚至被大阵同化，成为封印的一部分。但此刻没有更好的选择。
楚阳闭上双眼，神识全面展开，与空中的符文建立联系。那些符文每一个都蕴含着一种大道法则，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光明黑暗、时间空间……种类繁多，复杂无比。他需要找到与九根石柱对应的九种属性符文，并引导它们的能量注入石柱。
第一个，金属性。楚阳神识锁定空中一枚剑形符文，那符文散发出锋锐无匹的气息。他引导这枚符文向代表金属性的石柱靠近，两者之间建立起能量通道。金色的光芒从符文中流出，注入石柱。
石柱骤然亮起，光芒比之前强烈了十倍不止。整个石柱仿佛活了过来，表面的剑形符文一个个脱离石柱，在空中飞舞，组成一个剑阵。剑阵自动攻击靠近的黑影，每一剑都能精准斩碎一个黑影。
成功了！
楚阳精神一振，继续寻找木属性符文。那是一枚树叶形状的符文，散发着勃勃生机。引导，连接，注入——代表木属性的石柱亮起翠绿的光芒，柱身生长出无数藤蔓，那些藤蔓自动缠绕、束缚黑影，将其拖入石柱中吞噬。
水属性符文如一滴水珠，火属性符文如一团火焰，土属性符文如一块山石……楚阳一一寻找，一一连接。随着每一根石柱被对应的符文能量激活，封印大阵的威能逐渐恢复。
但这个过程对楚阳的负担极大。他不仅要精准控制九种不同属性的能量流动，还要承受大阵本身的反噬。每一次连接，都有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冲入他的识海——那是符文蕴含的大道法则碎片，浩瀚如海，深奥如渊。若非他意志坚定、神识强大，早已被这些信息冲垮神智。
第七根石柱亮起时，楚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第八根时，他七窍都开始渗血。第九根——代表暗属性的石柱，对应的符文是一团深邃的黑暗，其中蕴含着吞噬、虚无、终结的法则。当楚阳试图连接这枚符文时，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几乎要将他的神识整个吞没。
“坚持住！”薛无忌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楚阳咬牙，将最后一丝神识注入连接。黑暗符文终于与石柱建立联系，深邃的黑色光芒冲天而起。
九根石柱全部激活！
高台上空，九色光芒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整个高台笼罩。光罩内部，黑雾被快速净化，黑影在光芒中消散。中央晶石的颤动逐渐平息，裂纹虽然没有修复，但不再扩散。金色液体停止渗出，神圣的气息重新占据上风。
封印暂时稳定了。
楚阳身体一晃，险些摔倒。锦华和薛无忌连忙扶住他，两人脸上都露出担忧之色。
“我没事……”楚阳摆摆手，抹去脸上的血迹，“只是神识消耗过度，休息片刻就好。”
他盘膝坐下，运转功法恢复。这个空间的灵气异常充沛，且因为封印大阵被激活，灵气中蕴含着精纯的法则碎片，对修炼大有裨益。不过此刻楚阳无暇顾及这些，他需要尽快恢复状态，因为封印只是暂时稳定，根本问题还未解决。
半个时辰后，楚阳睁开双眼，精神恢复了大半。他站起身，看向中央晶石——虽然不再颤动，但表面的裂纹依然触目惊心。九根石柱的光芒也在缓慢减弱，显然这种激活状态无法长期维持。
“我们争取了时间，但还不够。”楚阳沉声道，“必须找到三圣器，彻底修复封印。”
锦华点头:“但三圣器在哪里？荒古城早已毁灭，我们连遗址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
薛无忌忽然道:“守河一族！他们世代守护此地，或许知道些什么。而且苍河族长说过，他们族内有神使的详细记载，我们之前看到的可能只是其中一部分。”
这个推测很有道理。楚阳回想与苍河族长的交谈，老者确实有所保留，尤其是在提及神使和血河源头时，那种欲言又止的态度，显然隐藏着更多秘密。
“返回守河一族。”楚阳做出决定，“但这次，我们要用不同的方式。”
“什么方式？”锦华问。
楚阳看向高台上的壁画，目光落在荒古三圣的背影上:“既然他们把我们当成神使，那我们就扮演这个角色。不是为了欺骗，而是为了获取必要的信息。封印破裂的后果，守河一族也无法幸免，他们有权利知道真相，也有义务协助我们。”
薛无忌咧嘴一笑:“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要装得像才行，我们得编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为何‘神使’现在才归来，为何没有信物。”
三人商议片刻，制定了一个简单但合理的说辞:他们是荒古三圣的后继者，奉命前来检查封印状况。因穿越空间时遭遇意外，信物遗失，实力受损，所以之前未能表明身份。现在发现封印松动，需要守河一族的协助寻找三圣器。
这个说法虽然有些漏洞，但在当前情况下，是最有可能让守河一族信服并配合的。
计划既定，三人不再停留。他们沿着来路返回，穿过石门，重新进入血河。这一次，因为封印大阵被部分激活，血河的狂暴程度有所减弱，漩涡的力量也小了许多。三人顺利上浮，回到石桥之上。
站在石桥边缘，回望血河深处，楚阳能感觉到，那个空间中暂时稳定的封印，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时间不多了，他们必须在封印彻底破裂前，找到三圣器。
而这一切的关键，就在守河一族。
“走吧。”楚阳转身，沿着来路返回，“希望苍河族长，能给我们想要的答案。”
血河在身后奔流，暗红色的河水仿佛在诉说着什么。高台之上，那枚布满裂纹的晶石，在九色光芒的笼罩下，静静悬浮。
封印还能支撑多久？
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