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林姑娘来了。”
宦官通报一声,却未见醉花宫内有何反应。林婴也不急不躁,就跟着宦官干等在门口。
三个时辰过去了,仍未见有宫女出来。林婴有些不耐烦,抛开太子妃不说,自己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千金,这人就这么晾着自己,不知是有胆识还是真的不怕死。
宫内,秦安正吃着下人拨好的葡萄看着书,香炉飘起的缕缕清烟让这个本就长相威严的女子多了一分不可违命的气势。“林婴还在外面?”
“回娘娘,已经三个时辰了。”
闻言,秦安轻笑一声,倒是有些耐性,先前听闻林丞相之女不知轻重,性格鲁莽,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今儿个一见,倒是名不符实。秦安坐起身道:“传她进来。”
阴曹和他这一世的生母眉眼间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不同的是,阴曹的眼里带着的更多是慵懒,仿佛对世事都不在乎。而秦安的眼中更多的是狠戾。
因为被她平白无故下马威在门口等了许久,夏日炎热,林婴早就闷出了一身汗,因此,对自己这个婆婆便也没什么好印象,就连请安也懒得。你不是横吗?我丞相府千金为什么要给你好脸色看?
“你下去吧。”她抬眼吩咐道,竟没有对林婴未请安之事上心,言语中也丝毫听不出喜怒哀乐。孙公公应声,弯腰退下。
秦安站起身微微颔首,长长的裙裾拖在地上,身上缝绣着的竟是皇后才可以着身的火凤凰,迈着细碎的貌似优雅的步子朝林婴走来,头顶的仙鹤步摇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晃动,淡淡的龙脑香随着她的靠近窜进了林婴的鼻子里。
“你就是林婴?”言语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嗯。”回敬的语气也是毫不客气。
呵,有趣。秦安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可知本宫为何要招你入宫?”
“我怎么知道!”
“你倒是不怕我。”秦安手指勾起林婴的下巴,“长的是挺标志,怪不得瀛儿执意娶你为妃,都未曾与我商量。”手上猛一用劲儿,捏得林婴脸颊有些生疼,头一转一把甩开她的手。
秦安也不恼:“可以,是个有骨气的人。不过你爹是不是没有教你如何尊重长辈?”她缓缓走回位置上,端起桌上的八角酒杯把玩起来:“你好像从一进门就没有尊重我。”
“我爹说了,尊重是相互的。我倒是想问问娘娘,你可曾尊重过我?”
“哦?尊重?”秦安猛地一转身,手上的杯子顿时朝林婴砸来,林婴躲闪不及,额头被实打实的撞破了个口子,鲜血混着杯中的烈酒流了下来迷了她的眼睛,疼的林婴呲牙咧嘴。这个疯女人!林婴心里骂道。
“你以为你是谁,本宫凭什么要尊重你!你可知,若不是因为你爹,本宫早已是整个后宫最为尊贵的女人!若不是因为你,瀛儿早就是太子了!他不但半年前没有被册封,还不惜和我这个母妃翻脸!每日去干一些无所事事的事情,就为了娶你这个小贱人进门!你们一家是我们的克星吗!”
这你可说错了,要是没有我,你儿子不仅连唐祁都没干掉,就算坐上皇位死了任务都无法完成!还有,你做不成皇后跟我爹有半毛钱关系啊!自己不行就怪别人?要不要脸啊!
这些话林婴自是不能明说出来,说出来指不定这疯子会扑上来一把掐死自己。
见林婴不说话,秦安更是恼火:“你脑子在想什么?信不信我直接将你赐死,让你连丞相府千金都做不了!”
她越说越激动,抄手又是一个香炉朝林婴扔过来。林婴侧身一闪,香炉擦着林婴的刘海飞过,重重砸在了地上,炉里的炭火散落一地,林婴心道好险,这玩意儿要是砸在自己身上,怕是真的要没命回去了!阴曹这家伙怎么还没来!再不来我就要被你这个疯子母妃直接给杀了!
“你要是真的爱瀛儿,真的为他好,你就离开他,你要是做不到,那,白绫,毒酒,吞剑,你自己选一个,你在他身边指不定他还会惹出什么事情来。你一个丞相府千金,要谁找不到,不要再祸害瀛儿了好吗!”
竟然还给我选择的权力???我还要感谢她吗!疯了疯了,真的疯了。林婴不可置信的听完秦安的疯言疯语。是什么让她对自己产生了那么大的误解啊?!我祸害阴曹?我红颜祸水?阴曹和唐瀛都还是两个人好吗!若不是要完成任务,有这种婆婆谁倒了八辈子血霉想嫁给唐瀛啊!
话本里面不都是“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给你毒酒给你白绫了?!阴曹有这么一个恐怖的娘,他是怎么在她身边长到那么大的!
“既然你不愿意,那好,孙公公,赐白绫!本宫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林婴:???索性破罐子破摔,对待这种疯子,今天不骂,以后就更没机会骂了:“大姐,我还没说话吧?你是有被害妄想症还是精神分裂啊?!你儿子要娶的我,你老公还亲自应允的,你不满意找他们去啊!找我开刀算什么本事!”
话音未落,林婴只觉喉头一紧,低头一看,白绫已经缠上了自己的脖子,身后的孙公公眼中凛厉,手腕青筋暴起,你大爷的动真格的啊使这么大力!虽然自己不会死,但是这过程也太难熬了一点吧!
“好孩子,我知道你为了瀛儿你甘愿赴死的对吧,若是林丞相找上来,我一定会在他面前好好美言你几句的,你就放心吧!”秦安伸手拿了个葡萄,看向林婴的眼神仿佛在看厨子杀一只鸡般无所谓。
说个锤子说!我爹要你说什么好话!还有,谁说我为了阴曹甘愿去死的啊!阴曹你大爷的!怎么还不来!林婴的魂魄尚且有精神能咒骂泄愤,但这副肉身却已经撑不住了。
林婴只觉视线越来越模糊,不管自己如何挣扎撕扯,那窒息的感觉始终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林婴不自觉双腿在地上回蹭着。这个感觉,就好像当初被货车撞倒后看着鲜血不断从自己身上各处流出,灵魂剥离肉身的绝望感,阴曹,我好像,要先回地府了————
“喂林婴,别睡啊!你没事了!”耳边突然传来了阴曹的声音,原来自己死之前最想听到的还是他的声音啊!
“笨蛋!你快醒醒!我来了!”这声音为什么如此真实?林婴用尽最后的力气翻了翻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那个印象中玩世不恭的脸,而如今那张脸上满不在乎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急切和紧张到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微红的眼角。自己则躺在他的怀里,身旁一个宦官被抹了脖子倒在血泊之中,而方才缠绕在自己脖颈上的白绫,从中整齐的被砍成两半,散落一地。
“瀛儿,你什么意思?”
阴曹慢慢扶起林婴,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阴冷:“儿臣倒是想问问母妃是何意思。儿臣明媒正娶回来的太子妃,什么时候轮到母妃你来指手画脚了?若不是儿臣早来一步,是不是现在已经和儿臣的爱妻天人两隔了!”
“你!好啊,为了她连你娘也不要了是吧!”秦安看向林婴的眼神更加狠戾,似想把林婴咬碎撕裂般。林婴不禁往阴曹怀抱里缩了缩,这一举动让阴曹更加心疼,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秦安究竟对林婴做了什么。
“儿臣不敢。不过,逼急了,做的也不会输给母妃的一分一毫。”阴曹淡淡的开口,即使极力克制,但还是能感受到阴曹的愤怒:
“今日还唤你一声母妃,不过是为了报答您对我的生育之恩。儿臣从小到大在你身边感受到的,只有无边的惩罚和痴心妄想的强加,您既然对卿卿不满,那今日我便不再是你儿子,今后儿臣做什么不做什么都与您无关!”说罢,阴曹打侧抱起林婴转过身,
“你不要逼我!”
出了门,林婴好不容易恢复了神识,扯着阴曹的衣服喃喃道:“阴曹,没必要为了我,跟秦安对着干。”
“你别担心。”阴曹摇摇头:
“我对她没有爱,只有恨。”
“今日此举,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