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货员打开车厢,将两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冰柜从车上卸下来,一边拆保护在外面的木架和泡沫纸,一边问卫璃:“老板,放哪儿呀?”
卫璃看着这两个体积巨大的玩意,“嘶”了一声:“跟我来。”
她转身带着人往里走,转念一想,裴鹤轻不会真的要去门口摆摊吧?
听说有的作家就喜欢体验生活什么的……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游客往来的影视城门口,拎着蒲扇坐在大树底下卖冰棍的裴鹤轻,还得穿着老头衫大裤衩和人字拖,给顾客找零的时候露出淳朴的老农笑容……
卫璃立时被自己的脑补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晃晃脑袋把这个可怕的画面丢出去,搬开墙角的杂物,对身后的人道:“就放在这儿吧,麻烦你们了。”
送货员开始安装调试,间隙问道:“还有一个放在哪儿?”
“呃,我问问。”
她打开手机,却看见裴鹤轻几分钟前刚刚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差点忘了说,我买了两个冰柜,另外一个放在摄影组那边吧,辛苦你了。
估计是她下楼那会儿发的,没听见提示音。
她回了一个不用客气,去阎导房间拿了钥匙,带着人去到另一家民宿。
一家民宿总共也就十几个房间,一个剧组自然不够住,这边住的主要是摄影组美工组等等,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更多,卫璃废了不少功夫才腾出一块空地。
等到把冰柜装好,又把一箱一箱的冷饮冰棍归置妥当,送走这些运货工人时已经临近傍晚。卫璃如释重负地捶了捶腰,慢吞吞地往回走。
她决定回去拆个冰棍当做自己的酬劳。
新买的冰柜果然好用,一打开凉气便扑面而来,将暑气一扫而空。
卫璃正站在它面前慢吞吞地拆冰棍的包装纸,突然听见门响了一声。
这个点,谁会回来?
她疑惑抬头,跟刚进来的裴鹤轻四目相对。
裴鹤轻目光下移,落在她手里的冰棍上,笑意变深。
“呃,”卫璃不知怎么感觉到几分没道理的心虚,“忙了这么久,吃你一根冰棍不过分吧?”
“一根冰棍哪够,”裴鹤轻笑道,“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卫璃叼着冰棍的动作一顿。
她终于发现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裴鹤轻刚来的那几天,她还有兴致每天换上大牌小裙子,打理发型和全套妆容,后来忙着写稿,一整天都未必能碰上对方一次,久而久之自然变懒——越贵的裙子越难伺候,不能洗不能晒,金贵得很,还没有百来块的T恤睡衣舒服,至于化妆……不出门化什么妆!
人类唯有在懒惰这一方面突飞猛进。
于是,今天裴鹤轻看到的卫璃,是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全新版本——她穿着一身宽松的兔子睡衣,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连刘海都被撸了上去,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脸,十足的居家造型。
他突然明白了对方为什么每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都化着妆。
这姑娘素颜看起来岁数也太小了,开车的时候说不定会被交警当做未成年拦下来。
卫璃有一个特点,内心越是惊涛骇浪,哪怕已经化作一只尖叫鸡,面上却越是能保持平静。
她镇定自若地叼着冰棍点点头:“那你等我一下。”
说完便往楼上走。
只是脚步略显匆忙。
走到楼梯拐角楼下看不到的位置,她原形毕露,腿一软靠在墙壁上,下意识一咬冰棍,被冻了个激灵。
卫璃神志归位,摸摸胸口心有余悸地想:还好穿了内衣。
楼下,裴鹤轻若有所思。
纵使卫璃强撑着没有露怯,他依然琢磨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按照卫璃的性格,就算是想去也会习惯性推拒一二,答应得如此痛快反而有些奇怪。
思忖片刻,他低头了然地笑了一下。
原来是害羞了吗,有点可爱。
楼上。
卫璃冲进卫生间,第一时间审视了一番自己此刻的造型——兔子睡衣是蠢了点,但是起码脸上没有黑眼圈,头发也是昨天刚洗的。
姑且还算能见人。
她五味杂陈地松了口气。
半小时后——
房间门被人敲响:“卫璃?”
“裴老师,我马上就好!”她一边回答一边跑来开门。
裴鹤轻看着短短半个小时就从邻家少女变回睥睨众生大美人的卫璃,不禁对人类的可塑性有了新的认识:“别紧张,我不是来催你的,只是来问问你有没有忌口。”
“啊,没有,我什么都吃——你坐一会儿,我找个东西,马上就好。”卫璃焦头烂额地道。
本来打算下楼等她的裴鹤轻迟疑一瞬,跟在她身后走进来。
他坐到离门最近的那张椅子上,垂着眼看手机,听见身边窸窸窣窣的动静,不知怎么想起小时候小璇养的那只仓鼠。
“算了,不找了。”卫璃将手机丢进包里,放弃道,“我们走吧。”
裴鹤轻这才抬起眼,视线轻飘飘地掠过她周身:“在找什么?”
看起来已经很完美了。
“我最喜欢的那副耳环不见了。”她不适应地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耳垂。
裴鹤轻想起刚来那天晚上看见在她发间隐约晃动的金色流苏。
他起身,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书桌:“是那副吗?”
台灯上挂着两簇金灿灿。
“哎?怎么会在这里!”卫璃上前,惊喜地将它们摘下来,“估计是我哪天随手挂上去的。”
这可真是正宗的灯下黑。
裴鹤轻失笑,等她戴上耳环的间隙,垂眼看见书桌上多了几本专业书:“你喜欢金融?”
“并没有,我看见它就头疼。”卫璃长叹一声,嘀嘀咕咕地道,“可是最近正好在写这方面的剧情,只能硬着头皮研究了。”
“书本和实际还是有一些差别的,”裴鹤轻沉吟片刻,指尖敲了敲桌面,“其实我大学就是金融专业,你有什么这方面的疑虑,可以问我。”
卫璃笑盈盈地转头,眼睛比耳畔的流苏还要明亮:“真的?那你可不能嫌我烦。”
感觉到她溢于言表的喜悦,裴鹤轻也不禁露出笑意:“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