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小鱼跑来楼上挨个房间通知下去开会。
一直表现得八面玲珑的倪康终于硬气了一回，开掉了嚣张的化妆师李红秀。
众人拍手称快。
但是。
剧组顿时陷入没有化妆师的窘境。
“……现在情况就是这样，”倪康沧桑地揉了把脸，“统筹重新调整一下拍摄顺序，大家都问问身边有没有靠谱的化妆师有空，我们尽量在六月底之前把新的化妆师找来。”
影视城里化妆师好找，能为主演们化妆的顶尖化妆师却难找。
倪康显然没有他放狠话那会儿那么自信。
“那最近这几天的妆怎么办？我们自己化妆？”凌笙环顾众人，“我倒是可以，不过……”
主演里还有好几个男的呢。
“那个……我应该也可以。”贺一循小心翼翼地举手。
“嗯？”
“你会化妆？”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集到他的脸上。
“呃，我学过一点，前段时间每天看她们化，流程也差不多都知道，应该可以。”贺一循鼓起勇气看向倪康，“倪制片，让我试试吧。”
“好，那就暂时先辛苦你们，我们会尽快找到新的化妆师。”倪康道。
话虽如此，寻找新化妆师的行动并没有想象中顺利。
有实力能负责主演的化妆师总共也就那么些，绝大多数手里都有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剧组刚杀青的，人家得知他们上一任化妆师是李红秀，立刻找理由拒绝了倪康。
可见李红秀最后放下的狠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几天后。
卫璃的脚踝恢复如常。
凌笙跑来串门，带来了最新打听到的瓜：“你们知道为什么李红秀这么嚣张吗？”
正在敲键盘的卫璃动作一顿，钟苗苗配合抬头：“为什么？”
“李红秀本人并没有什么厉害的，但是据说李红秀的老公的舅舅是审核那边的人，所以大家才不敢得罪她。”凌笙坐到她身边。
“那我们拍完之后不会被卡审核吧？”钟苗苗忧心忡忡。
“这个暂时还用不着担心，现在化妆师还没着落呢，能不能拍完都是问题。”凌笙叼着冰棍，从钟苗苗床头捞来一袋薯片，“下周我就要请假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要是到时候还没找到化妆师，就不是进度缓慢的问题了。”
“保持身材，不许吃这个。”卫璃把薯片从她手里抢过来，在对方委屈巴巴的目光中自己拿了一片，想了想道，“化妆师……我倒是认识一个，只不过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待会儿问问。”
她本来以为倪康可以搞定这件事就没插手，现在看来，还是帮帮忙吧。
“太好了，我这就去跟倪制片说咱们剧组不用解散了。”凌笙一跃而起，风一般地冲出房间。
等等？已经严峻到这种程度了吗？
卫璃拿着手机，顿时感觉千钧重量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不要给我这么大压力啊……”她嘟囔着翻开微信列表。
“师父，你怎么会认识剧组化妆师的？”钟苗苗趴在椅背上问。
“好几年前我还在跟组写飞页的时候认识的。”卫璃翻着列表随口道。
现在想想，当跟组编剧虽然辛苦，但人脉也是那个时候积累得最多。
可见凡事都有好坏两面。
“啊，找到了。”她点开备注“周晓”的好友，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对方似乎在忙，一时半会儿没有回应。
卫璃没有放在心上，将薯片吃完，伸个懒腰重新投入工作中。
直到次日清晨。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卫璃摸索着按亮手机，发现微信多了一条消息，是周晓发来的。
她打了个哈欠，点开。
对方时隔一天终于发来回应，内容却出乎卫璃的意料：“我不做化妆师了。”
怎么会？
卫璃愣了几秒，顷刻间困意全无，坐起身打字：“为什么？我记得你说要干这一行到八十岁的。”
八十岁当然是戏言，但她分明记得当时还是个小学徒的周晓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放光的模样。
跟当时的她一样，刚刚踏入这个陌生的世界，如饥似渴地学习一切，对未来满怀憧憬和希望。
除了勇气一无所有，却无所畏惧。
正在卫璃缅怀当年那个傻得冒泡的自己时，手机里弹出新消息。
周晓：得罪人了，混不下去。
不应该啊……
卫璃掀开被子，困惑地捧着手机盘腿坐在床上。
她记得前两年周晓就已经正式出师，担任主演们的化妆师了，可以说是已经站在了化妆师的金字塔顶，还会得罪谁？
“你把哪位明星搞毁容了吗？”她半开玩笑地试探道。
半分钟后，周晓发来一段语音。
“这倒没有，”她的声音没精打采，“只是接活的时候没注意，抢了一位前辈看中的工作，当时倒是没什么，但是那个剧组散了之后就没有剧组要我了。”
嗯……这操作为何如此眼熟？
她回了一个语音：“那个前辈不会叫李红秀吧？”
周晓：……
周晓：你怎么知道？！
世界真小。
卫璃将李红秀在剧组的各种作态以及最后离开前嚣张的嘴脸说给她听，周晓暴怒：“她也太嚣张了！这是没人管得了她了吗！”
“你来我们剧组吧，我们不怕她！”卫璃趁机邀请。
周晓：……实不相瞒，我现在在准备考会计，实在是没时间，爱莫能助。
啥？
这跨行跨得也有点太大了。
她拨通对方的电话。
周晓很快接通，一上来就道：“小璃，不是我不想帮忙，我最近正背书呢，真的没空。”
“怎么突然想要考会计了？”
周晓的声音里有种妥协的疲惫：“我妈的建议，她一直希望我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我现在这个岁数，同龄人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我妈说等我考完试就安排相亲，尽量这两年结婚。”
三言两语，剥离少时梦想，只剩下赤裸裸的现实。
卫璃一时无言以对。
良久，她问：“你甘心吗？”
周晓沉默，吸了口气：“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影视圈人脉至上，顺风的时候谁和谁都攀得上关系，逆风的时候所有人都能来踩一脚……有实力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排挤到混不下去？我实在是累了。”
纵使竭尽全力往上爬，不还是被更高处的人一句话就推了下去？
卫璃张了张嘴，没等她说话，周晓道：“就这样结束吧，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