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康这回几乎将剧组所有主创都叫来了，会议桌上坐不下，有人从一楼房间里搬出椅子坐到后面，把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挤得人满为患。
卫璃跟着裴鹤轻下楼，一看倪康的脸色，就知道他这次出去肯定不顺利。
也不奇怪，毕竟他能拉到的投资早在剧组开机前就拉来了，哪里还用等到这个时候。
看人来得差不多了，倪康缓缓开口：“我今天将大家召集到一起，就是想告诉大家，这趟我出门还算顺利，弄来了七百多万，应该够坚持一阵了，剩下的我再想办法，保证在剧组杀青前将各位剩下的工资准备好。”
一直担心的事情有了缓和，众人纷纷鼓掌欢呼。
卫璃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看在大家正在兴头上，没说什么。
“接下来，希望大家在阎导和裴老师的带领下，继续努力，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金屿奖！”
“金屿奖！”
“倪制片放心！”
打完鸡血，众人陆续散了，卫璃跟裴鹤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倪康和阎琛的房间走去。
刚进门，她敏锐地觉察出屋里的气氛不太对。
裴鹤轻反手将房门扣上：“倪制片，现在没外人了，不说句实话吗？”
“什么实话，”倪康假装听不懂，“就弄到七百多万，没有更多啦。”
坐在床沿的阎琛攥着拳头，低头闷声道：“我记得你之前跟我提过在老家买的那套房，现在差不多就值七八百万，你是不是把房卖了？”
“哟，我当时就随口一说，你还记着呐，”倪康笑得憨厚，“我跟你说，我当时买的时候才二百多万，好家伙现在涨这么高，要不怎么说投资房地产血赚呢……”
他说着说着，对上阎琛的眼睛，说不下去了。
“一分钱没拉到？”裴鹤轻的语气很平静。
倪康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下去，抹了把脸，语气疲惫：“也不是没人肯投，但是要求太多了，要么想插人，要么想动剧情，我没同意。”
卫璃偷瞄一眼阎琛快要哭出来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真把房给卖了？”
“没有没有，抵押给银行贷款了而已，没事！”倪康道。
那也没好到哪去。
“你放心，这钱我绝对给你赚回来！”阎琛恶狠狠地道，“翻两倍——不，三倍！”
裴鹤轻提醒：“先别急着想那么远，七百万最多只够让剧组运转到拍完戏，还有一堆尾款和后期制作宣发的费用没着落……”
“老倪，你说句实话，能弄到吗？弄不到咱们一起想办法。”阎琛按住他的肩。
也许是频繁的碰壁让他心灰意冷，倪康没有拍着胸脯打包票，头一次陷入迟疑。
看见他们迟疑的样子，卫璃一激动：“其实我还——”
“把司雨蛟监制的消息放出去吧。”裴鹤轻打断她。
这话一出，在场三人都惊讶地看向他。
其实就算在剧组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裴老师”就是原作者司雨蛟，他们知道的监制只是“裴鹤轻”，当初倪康建议他担任监制时，根本没有用“司雨蛟”这个名字当噱头的打算。
一旦公开司雨蛟是本剧监制的消息，必然有无孔不入的八卦记者闻讯而来，他就没办法再像以前那么清净了。
“可是，你不是从来不露脸吗？”卫璃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真的要因此打破这个坚持至今的习惯吗？
“我又不是见不得人，”裴鹤轻笑道，“以前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现在既然能用上，干嘛不用？”
卫璃灵光一闪，冒出个主意来，猛地一拍巴掌：“对了，之前不是为了拉投资剪了一个样片吗？要不我们把这个样片放到网上做宣传，说不定能拉到感兴趣的投资商呢？”
倪康眼睛一亮：“可以，正好贺一循前段时间刚把歌录完，我这就请人剪个宣传视频！”
“顺势把原作者监制的消息放出去。”裴鹤轻并没有放弃这个打算，补充道。
阎琛陷入迟疑：“现在宣传……会不会太早了？”
哪有人还没拍完就开始放宣传片的？
“剧组的名气越大，越是有人捧着钱想来投资，到时候就不是投资商给咱们提条件了。”卫璃理直气壮。
“小卫说得对！”倪康眉宇间阴霾一扫而空，精神抖擞地抄起手机，“我这就开始准备。”
见他又恢复了精神，裴鹤轻笑笑：“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以后有什么困难也不要自己担着，咱们好歹也算是合伙人。”
倪康正在打电话，闻言冲他一抱拳。
尽在不言中。
解决资金的事，卫璃往楼上走，到了二楼正准备回房间，却听裴鹤轻在身后道：“看来当编剧挺赚钱的？”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她茫然地对上他的视线：“还……好？”
你还挺谦虚。
裴鹤轻眼底露出一丝无奈，趁着走廊上没人，压低声音提醒：“以后记住，就算剧组没钱，也是制片人要愁的事，轮不到编剧操心，明白吗？”
卫璃一怔。
原来他当时听见自己那句话，猜到她想说什么，才故意打断的啊。
他为了小声说话凑得很近，卫璃却没空脸红，辩解道：“可，可是我跟倪制片认识几年了，信得过他。”
裴鹤轻愈发无奈：“倪康你信得过，以后这事传出去了，有别的制片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对了，还有签分成合同的事，只要被外人知道，你以后再遇到没钱的剧组，是不是还打算这么干？”
卫璃大惊：他怎么知道分成合同的事！
“当然不会，这次是因为——”她下意识否认，说到理由却卡了壳。
是因为这个IP是你的书啊。
可是这话不能说。
她怏怏地闭上嘴。
裴鹤轻以为她听进去了，语气放缓：“你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再有剧组开口，你不好意思拒绝，或许就会血本无归；就算你拒绝，对方多多少少会心怀芥蒂，觉得你没有一视同仁。与其以后为这些事困扰，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开这个头。”
他说得有道理，卫璃默默点头，承认自己想得太少了。
裴鹤轻勾起唇角，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撸猫似的：“行了，回去吧，合同的事情你放心，倪康不会乱说，他也在帮你瞒着呢。”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亲昵却又不暧昧，像哥哥对待妹妹似的，只透着关爱。
卫璃有点失落，低头答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