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李承德。
此刻他坐在车辆靠前的位置，从刚刚王宇开口说话之后，他就面露狐疑缓缓回了头，想着说怎么这个王书记会如此突兀就说起这个。
而在听到他话里所有的内容，特别是张铁生竟然还丝毫不掩饰的接话后，李承德内心顿时就泛起了阵阵波涛。
省委办公厅有特殊岗位需要人？
怎么自己这个主任都不知道，反倒王宇还如此清楚？
铁生书记之前也完全没有和自己提过啊！
抬起头又匆匆在两人身上瞥了一眼，李承德虽说对于两人这种直接略过自己，就当众研究他这个部门的人事问题，心里还有些不满。
但面对张铁生，李承德却又不敢质疑。
与之相反，周春来在听到他们的这番对话后，却瞬间就眼前一亮。
脑海里顿时还浮现起了两人在到了临江之后的种种表现，那些他原先不理解的地方，此刻却豁然开朗！
原来，两人这一唱一和，又是抬高林远，又是贬低聂智胜的，都是在为此刻做铺垫啊！
毕竟上次张铁生在跟他沟通的时候，也提到了想要把林远给调走的事情！
暗暗长舒了一口气，周春来本来僵硬紧绷的身子，瞬间就松弛了下来，整个人靠在座椅上，眼神中的警惕，也慢慢消散。
随即表现出一副玩味看热闹的样子，目光在几人的身上游走。
至于聂智胜，在听到这些话后，其实也大概猜到了两人的意图。
但是此时此刻，他压根就没有心思管这些。
而是目光在匆匆瞥了他们一眼后，依旧是紧盯着前面，脸色自始至终都无比凝重。
因为车子在不停行驶，他们距离东源乡也越来越近，他心里涌出强烈不好的预感。
甚至还有一种，自己要去赴死的感觉！
“省委办公厅需要人？”
听到张铁生和王宇的这一唱一和，林远的嘴角顿时还忍不住上扬，眼神平静看了两人一眼后，他还刻意表现出一副十分遗憾的样子。
“要是真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想要把握住！”
“可惜现在临江县这么多事情，我怕是没有办法离开！”
林远的话十分诚恳，但是在听到后，以张铁生为首，包括周春来王宇，甚至李承德在内的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有办法离开？
这家伙，该不会魔怔了吧？
他以为自己是谁？
难不成，临江县离开他，就不行了？
要知道，体制内最不缺的就是干部！
特别是这种在领导岗位上的干部，走了一个，后面有无数人排着队等着替补上呢！
真是狂妄！
“看来我们林远同志，对临江县很有感情嘛！”
张铁生看到他今天的这番表现后，心里还愈发笃定，看来之前自己所了解到的关于林远多么智慧果然的消息，水分很大。
究极到底，这个家伙，无非也就是个比自己要小两轮多的愣头青而已，压根就形成不了什么威胁！
毕竟，要是他真有这么聪明的话，怎么会当众说出这种话呢？
“但是临江县的干部还是很多的，充分了解这儿情况的人，也不止你一个！”
“咱们作为人民的公仆，不管走到哪里，其实都是讲究奉献，既然你已经在临江这片热土上付出过，绽放过，那时间到了，就放心离开嘛！”
彻底放松警惕的张铁生，此刻的语气也变得更柔和，但他也当然不会因此就放过林远。
而是继续补充道。
“你总不至于说像许建山那样，还想把自己的魂魄给留在临江县吧？”
见张铁生脸上露出笑意，旁边的王宇也跟着笑了起来，声音洪亮，让人感觉十分刺耳。
这家伙当张铁生的狗腿子多年，早就练就出了如何悄无声息配合领导的技能。
就像此刻，他仿佛还笑得十分真诚，让人感觉刚才张铁生说的这话，确实很好笑！
或许是察觉到了林远的脸色已经发生了变化，饶有兴致想要继续挑衅。
又或许是始终对当年许建山当众质疑自己，还一直耿耿于怀。
张铁生竟然还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许建山是做了亏心事，才会因为意外死在临江县，把魂魄留在这儿，给临江几十万群众赎罪的！”
“林远同志，你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可以放心的走，不存在没有办法离开的问题！”
说罢，他还略带挑衅的冲着林远挑了挑眉头，紧接着又笑了起来。
此刻林远的内心，已经没有了愤怒。
因为他知道，现在和张铁生置气，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他需要做的，就是把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处理好，让这些家伙受到应有的惩罚！
不过，张铁生堂堂省委书记，却跟个市井妇人一般，反复对许建山一个死者进行羞辱。
林远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见他轻轻笑了笑，也如法炮制，丝毫没有收敛对着张铁生把眉头给挑了回去。
“铁生书记，我觉得你这个话，有些不妥吧？”
没有等张铁生询问，林远就继续补充道。
“咱们作为党员，应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吧？可是书记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还反复提到许建山的魂魄什么的…”
“领导，难道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鬼有魂魄？”
林远的这话一出，整个车厢内就陷入了一片寂静，就连一直在神游的聂智胜，都忍不住抬起头来，惊愕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有些激动。
他想着说，林远这家伙，还真的是头铁。
平日里对自己这么说这话就算了，如今在铁生书记面前，竟然也如此的不知收敛。
虽说聂智胜跟张铁生之间的关系，没有王宇和他那么深入，但是这个领导的小心眼，曾经在省委机关，也算是出了名的！
现在想必张铁生心里早就已经无比气愤了，那若是他接下来要当场反击林远的话，岂不是自己就有机会把当前的危机给解除了？
想到这里，聂智胜还忍不住挺直了身子，把头伸得笔直向两人张望。
心里似乎也已经开始加速，俨然一副屏息凝神的态势。
可令他无比意外的是，张铁生在沉默片刻后，竟然还淡淡一笑。
“只是借用这个比喻，来告诫你们，要把工作做好，直接说魂魄，确实夸张了一点，但是你把它想象成作风，想象成风骨，是不是就更好理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