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顾俊儒就有些愣住。
原本他还以为，林远肯定会跟自己客气一番后，才会跟挤牙膏一样，自己追问一点，他就说一点。
没想到，他这一开口，竟然就上升到了如此高度，霎时间让顾俊儒还有些不适应。
“顾县长？”
见顾俊儒迟迟没有开口，林远又追问了一嘴。
他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对，你说的对！”
“不管在哪个行业哪个职位，最重要的，还是要先会做人。”
发现顾俊儒在盯着自己，林远笑了笑，继续说道。
“顾县长的工作能力，我是没有资格评价的，要是没两把刷子，组织上肯定不会把你放在这么关键重要的岗位。”
“至于领导你的人品…”
林远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眼睛直接望向顾俊儒，等到两人目光交汇之后，他的脸上还恰到好处展现出了一抹意味深长。
不知为何，顾俊儒竟然还有些紧张。
但林远却话锋一转。
“我跟你接触的时间太短了，这才一个多月呢，要是我就说出一大堆话，想来你也不会相信。”
“要是我建山哥还在就好了，他跟你共事了这么久，想必肯定会更清楚。”
“只可惜，建山书记再也回不来，或许在临江县，也已经没有人真正知道你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从刚刚的铺垫，到现在忽然提及许建山，其实林远的暗示已经很明显。
如果你顾俊儒没有对许建山做亏心事，那就认你认你是个好人！
但倘若你明明做了亏心事，还在这儿装出一副这个样子，那林远的态度就是刚刚说的。
人在做，天在看！
林远相信，顾俊儒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而事实也是如此。
在听到他提起许建山，又咀嚼了一遍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后，顾俊儒顿时就明白了。
他不由自主挺了挺身子，眼神中还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对于临江县来说，许建山是个好领导。对于我来说，他也是个好兄长。”
“我知道，你们是一同入伍的莫逆之交，我和他的感情，或许没有办法跟你们相比。”
“但是林远，你知道吗？在得知建山兄去世的消息后，我接连一个礼拜，都没有睡过好觉，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他的脸。”
“要么是我们在一起开会，要么是我到他办公室去沟通工作的样子，甚至有时候，他皱眉，他叹气的样子，都浮现得那么清楚，就像是重新活在了我眼前一样！”
说到这里，顾俊儒的眼睛竟然不禁开始泛红，在灯光的照射下，还能够清晰可见闪烁的泪花。
林远似乎也受到他的感染，顿感悲怆。
不过这些事情，他之前就从章帆那里听到过了，并不会因此就彻底消除对顾俊儒的怀疑。
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喝了口茶让自己冷静下来后，顾俊儒深吸了口气望向林远。
“不管是新农贸市场倒塌，还是建山书记的车祸，林远，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都没有任何参与！”
顿时，林远就微微一怔。
他也没有想到，顾俊儒会这么直白。
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顾俊儒又补充道。
“新农贸市场那块地，我一直都是主张在上面开发房地产，这是结合临江县的经济状况，我想要用地产业推动周边的商业，以及一些上下游企业的发展，加大一点税收，减轻县政府的债务负担。”
“而当时建山书记，是把民生质量放在首位，所以才力排众议，把那儿建成了农贸市场。”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顾俊儒也不想再给自己贴上什么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标签了。
“县长主抓经济，相信不管是谁，坐到我这个位置上，都会这样做的！”
“那个时候，我确实跟建山书记吵过很多次，甚至还拍过桌子，但我不会因为事情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就在背后做这么多手脚，甚至杀人！”
顾俊儒没有了刚刚的惆怅，而是眼神笃定，脸上隐约还表现出一种刚毅。
像是那种问心无愧的坦荡。
又像是那种如释重负的淡然。
此时，林远似乎终于体会到了章帆说的话。
有些事情可以隐瞒掩盖，但是人的一些情绪，是伪装不出来，不管是谁，都能够看出来的。
就比如现在，顾俊儒说完这些话后的表情。
其实他刚刚他说了这么多，都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压根就无法验证真伪。
但林远就是发自心底的信了。
出于人性的本能，信了！
“顾县长，我…”
林远刚准备想解释些什么，但是却被顾俊儒摆摆手径直打断。
“林远，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就不妨再说得直白一点。”
或许是因为坐得太久了，稍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后，顾俊儒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从到了临江之后，恐怕就开始怀疑上我了，一是你看出了我很想要接任这个书记的位子，二是那天，你在我车上，看到了章帆接到了肖伟民的电话。”
听到这话，林远顿时就瞪大双眼，握着茶杯的手，都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暴起，表情更是无比的错愕。
顾…顾俊儒知道肖伟民？
所以章帆…
见到他这个样子，顾俊儒顿时还笑了笑，但不是那种轻蔑，更没有任何嘲讽。
“是我让章帆来找你的！”
顾俊儒平淡如水的这句话，却在林远的心里宛如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说实话，林远自认为他已经事事小心谨慎，各个方面都已经有所把握了。
但是现在，顾俊儒却用事实给他上了一课。
有些东西，眼见未必为实，而很多时候，当人以为运筹帷幄，不会有什么问题时，往往问题就在你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出现。
“怎…怎么…”
霎时间，林远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迫切想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将两人的对话给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