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林远笃定给出了这个承诺后,赵春花这才立马就抹了把眼泪,不仅连连点头,态度更是跟刚刚截然不同。
“这么热的天,两位领导到家里去坐坐!”
“我上地里去给你们摘个新鲜的西瓜!”
听到这话,林远和赵凯连忙制止。
可是沈春花却执意要去,无奈,林远和赵凯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她到了那片瓜田。
经过一番折腾后,两人终于到了沈春花的家里。
或许是受刚刚沈春花不停要钱的举动影响,又或许是潜意识的对这些弱势群体有滤镜。
所以不管是林远还是赵凯,都以为沈春花家里很穷。
可到了她家以后,看到这装修精致,里外都打扫得十分干净的两层小洋房后,两人瞬时都感到意外。
只是,当走进屋,看到墙壁上挂着的一个年轻小伙子的遗像后,他们又不禁陷入了沉默。
想来,这就是沈春花大姐的儿子了。
“他是个遗腹子,我怀上他才三个月的时候,他父亲就去世了,这二十多年来,都是我一个人把他给拉扯大的。”
看到林远和赵凯在盯着儿子的遗像看,沈春花把手里刚切好的西瓜放在了旁边后,静静走过来,语气平淡对着两人介绍道。
“不过好在他从小都很听话,学习也很刻苦用心,村里别的小孩只要一放假,都漫山遍野的去玩,只有他,安静坐在家里,把课本看了一遍又一遍。”
说到这里,沈春花的眼眶似乎又开始变得湿润。
“两位领导别光站着了,坐!”
“坐下来吃块西瓜!”
给两人手里各塞了一块西瓜后,沈春花也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紧接着又缓缓开口补充道。
“他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高中毕业那年,还以全临江县理科第三名的成绩,考到了京城的航空大学,学工程设计。”
“送他去车站读大学的时候,我就在想,虽说我这辈子过得很苦,但仔细想想,其实也值了!”
“就像之前我儿子跟我讲的,什么上帝关了一扇门,但又会打开一扇窗。”
将手上的瓜皮扔进面前的垃圾桶里面,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后,沈春花又强挤出一抹笑容。
紧接着又说道。
“他大学那几年,是我最难熬的。”
“首先学费本就是大头,再加上那段时间,我的身体又不好,赚钱的能力也大打折扣,可为了不让他在学校里面过得苦,我还是硬着头皮去打工干活。”
“又熬了一段时间,终于是熬到了他大学毕业。”
“可就是在他毕业的时候,我们俩却大吵了一架。”
刚刚沈春花递过来的瓜,林远并没有吃,而是轻轻放在了旁边桌上后,眼神就一直在盯着她,听她讲述着家里的故事。
当看到此刻沈春花的脸上瞬时还扬起了一抹悲怆后,林远忍不住问道。
“怎么呢?”
“为什么吵架?”
沈春花眼睛里面的泪水无声滑落,此刻她安静讲述的样子,跟刚才在路上撒泼打滚时候的状态,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他要回家工作,我不同意。”
“我不想让他回来。”
听到这话,旁边的赵凯瞬时还面露不解。
“为什么?回家工作不好吗?”
可能是因为成长环境的不同,赵凯一直都觉得,回家工作是最好的选择,不仅能够到熟悉的环境里,还能够跟最亲近的家人呆在一块。
并且他的父母,也是无比支持他回家。
所以此刻在听到沈春花的这个话后,赵凯瞬时就觉得不可思议。
“像我们这种家庭,一没关系,二没背景,回来咱们这种人情关系错综复杂的小地方,他的才华只能被限制,根本就发挥不出来。”
脸上泛起了些许的惊讶看了沈春花一眼,林远感受到了这个伟大母亲的智慧。
“不过你儿子还是很有孝心的,尽管你不同意,但为了更好照顾你,他还是偷偷找了家里这边的工作。”
林远抬头看了沈春花一眼,紧接着又补充道。
“并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选择了考公务员,到了赤岸乡政府?”
从刚才沈春花的描述中,林远基本已经能够在心里勾勒出这个英年早逝的小伙子是什么形象了。
果然!
听到这话,沈春花瞬时就两眼放光,身体还不由自主往前倾,似乎还显得有些亢奋。
看到她这个样子,林远心里顿时也就明白,知道自己猜中了。
“那他是怎么去世的?”
迟疑了片刻,林远还是直接问道。
沈春花轻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答林远的这个问题,而是缓缓说道。
“因为他学的是工程转业,考到了赤岸乡政府后,就被分到了建设办工作,恰好这个时候,县里面开始修乡道,我们乡的这条路,就由他在牵头负责。”
“起初,他还兴致勃勃,觉得自己终于能够替家乡做点实事了,但是随着这条路开始修建,他的状态也一天比一天差。”
“每天都变得愁眉苦脸,十分不高兴,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本来都已经躺下休息了,但是听到外面开始下大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便冒雨赶了出去。”
“没想到…”
说到这里,沈春花瞬时就绷不住,开始呜呜哭了起来。
林远和赵凯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也瞬时就泛起了一抹嘘唏感慨,按捺住内心的好奇,想着等沈春花的情绪稍稍平复一点后,再追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过了几分钟后,沈春花这才冷静下来。
从旁边的桌上抽出了两张纸,轻轻擦干眼泪后,这才继续说道。
“因为要赶县里面验收的工期,当时这条路是日夜赶工,他那天晚上出去,是由于有一大波水泥材料露天放在外面,担心被雨水淋了之后,就不能用了!”
“而就在他喊人扯来雨棚,保护这些材料的过程中,他…他被一辆运送钢筋的货车,给碾了过去。”
“他是为了乡政府的工作死的,但是一直以来,不管是乡里还是县里,都没有对他的死给我一个说法,所以我就不停去告状。”
“告了三年,一点水花都没有。”
“还把自己弄得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说到这里,沈春花的脸上瞬时还泛起了一抹苦笑,紧接着,又是一声让林远和赵凯都感到揪心的叹气。
“你儿子在修路过程中,逐渐变得不高兴,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林远的目光中瞬时闪过一抹凌厉,直接对着沈春花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