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高楼上的点点灯光,倒映在江中。
乔恋与墨时谦相对而立。
本以为自己在看到他的刹那就会奔溃,会泪流满面,会忍不住开口解释,但这些统统都没有。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可以做到这么冷静自持。
“你不该来的。”乔恋和墨时谦对望了几秒钟,收回视线,转而望向远处的信号塔,“晚宴还需要你主持。”
风轻云淡的态度,仿佛刚才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似的。
墨时谦目光如同磁铁,深深黏在她脸上,声音沉冷可怕,“我想听你亲口解释。”
乔恋淡淡一笑,“没什么好解释的,墨时谦,我早就跟你说过,我曾经为了钱出卖过身体。”
“所以,视频是真的?”喉管,艰难的往下滚动,墨时谦眼梢渐渐充血。
乔恋的双手,抓紧栏杆,“视频是不是真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确实和一个老头子上过床。”
墨时谦呼吸凝重,喷薄而出的气息带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压迫。
“为什么这么做?”
“你问我为什么要和老头子上床?当然是为了钱。”乔恋本以为时隔六年之久,再对外人提起这件事肯定会很痛,可痛到极致,其实已经完全麻木了。
“墨时谦,你没穷过,你不知道金钱对于穷人来说,有多么重要。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又怎么会出卖自己?”
“多少钱?”
“一百万。”
“一百万,一百万!”墨时谦魔怔了似的冷笑,嘴角一边高高扬起,眼白处根根分明的红血丝渗人无比,声音徒然拔高,“为了一百万,你就把自己送给了一个足可以当你祖父的男人!”
乔恋垂眸,“墨总还真是何不食肉糜,在你看来,一百万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来说,这是一笔能改变我们命运的巨款。”
“那你又改变了谁的命运?”墨时谦突然伸手抓住乔恋的双肩,迫使她面向自己。
乔恋怔住。
墨时谦的十根手指,用力的,像是要嵌进她的身体里。
“据我所知,你母亲的病,是后来的事。”
乔恋好像被勒住喉咙,说不出话来。
墨时谦削薄如刀的唇瓣,嘲弄一笑,“是为了墨司瀚?我记得大嫂提过,你们曾做了十几年的邻居。”
乔恋面色一点一点苍白下来。
她不知道墨时谦是如何得出这个答案。
以他的聪明才智,说不定是猜出来的。
以他的雷霆手段,也说不定早就查出了一些端倪。
她的不言语,在他眼里就是默认。
“果然是为了他!”墨时谦笑了起来,松开她,“你为他竟不惜这么作践自己,他就这么好!值得做出牺牲?”
乔恋不想继续追忆往昔。
不动声色退后两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过去买单,命运要你成长的时候,总会安排一些让你不顺心的人或事来刺激你。这也许就是规律。”
抬眸,勇敢直视向墨时谦的眸子。
“墨总,很抱歉破坏了您的晚宴,礼服的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墨时谦凉凉的掀唇,“你破坏的何止是一场晚宴,你要赔偿的又何止只是这一件礼服的钱。乔恋,你知道我为了今晚,做了多少准备吗?”
乔恋有点招架不住他眼里的强势。
“对您造成的损失,我一辈子恐怕都还不起,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种肮脏女人一般见识。”
她用最不堪的话来贬低自己。
说完,深深吸了口气,“时间不早了,我们都各自回家吧。”
墨时谦没有回应。
隔了四五秒钟后,望着眼前的茫茫夜色,有些寂寥的启口,“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厌恶过生日,过去的二十几年,我都回避着这个日子。在我看来,一年中365天,没有哪一天比这个日子更令人感到窒息。”
“为了你,我决定好好操办,宴请南城内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只为在今晚给你一个惊喜。谁料到,你竟给了我这样一个惊吓。”
“之前我给过你机会的,我问你,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不想说,好,我尊重你,不去调查,不去追问,我等着有朝一日,你会主动跟我坦白,对我敞开心扉。没想到,你隐瞒的是这种事情,的确,难以启口。”
“乔恋,我对你是有点喜欢,但还没有上升到情不自禁众叛亲离的地步。你有这样的黑历史,我不可能再接受你。”
把话说开了也好。
乔恋扯出一抹苦笑,“对不起。”
是她意志不够坚定。
如果早和他说明,也不至于今晚当众遭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看到他的车子,就停在对面,乔恋本着普通朋友的关心态度,“你喝酒了,别开车,回去的时候,叫个代驾吧。”
墨时谦凉薄的掀起眼皮,漆黑如墨的双眸仿佛断情绝爱了一般,无比阴冷,“记住,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乔恋还要往下说的话,瞬间噎在喉咙中。
点点头,想要转身的双脚如同灌铅。
好不容易转过身,视线中,已经完全看不到墨时谦的身影,她明白自己再也没有资格去看他了。
往前迈出一步,没有回头,走出两步,仍然没有回头,她会按照这样的步骤,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远……
墨时谦靠在栏杆上,从怀里掏出一根烟,打火机幽蓝的火苗窜出来,映亮了他的瞳孔,他保持着姿态不变,直到火苗被风吹灭,他又‘咔嚓’一声点着,如此反复。
耳边,高跟鞋声渐行渐远。
他的心,是麻木的。
唯有手中这点微不足道的火苗,照暖慰藉着他的心房。
夜深。
高架桥上,形形色 色的车子川流不息。
丛容和韩安娜坐在后排,不时拨打乔恋的电话,同时探出车窗,看看这四周有没有乔恋的身影。
前方,厉慎行做着同样的事情。
“别打了。”陆重道,“你们就算把手机打爆,他们也不会接。”
厉慎行一拳砸在车窗上,“时谦会去哪?”
他这一拳出手不轻。
挂在后视镜上的吊坠,突然掉了下来,正好掉在正副驾驶位中间的多用途扶手箱上。
丛容离得比较近,没想太多,伸手把那吊坠捡了起来,递给厉慎行,“你的东西掉了。”
那吊坠是椭圆形的。
丛容起先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饰品,捡起来以后,才发现里面存放着一张婚纱照。
看清婚纱照上的女人,丛容的脸色变了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