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眼睛黏连部分，看起来十分骇人。
宋源弯下腰，掬起一捧冷水，对着脸粗鲁反复的搓洗。
洗了无数遍后，他双手撑在洗脸池两边，一点一点的缓慢抬起头。
这张脸，好陌生。
他突然之间，有点不认识自己。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他还是挺帅的，属于奶油小生那一挂，长得唇红齿白，眉目清秀，每回跟在主人身边出去办事时，都有长辈打趣，说要给他介绍对象。
后来，主人突然离世，为了谋生路，也为了躲避墨时谦的追寻，他只能改变容貌自保。
他变成了一个最平平无奇的男人，走在路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那种。
而现在，他的容貌再次 遭到重创，直线下滑，从普通变成了丑陋，甚至是狰狞。
他不知道唐晓芙在看到这样子的自己时，心里会不会排斥，会不会作呕，所以，他索性自觉一点，不再像从前那样缠着她亲热，能避则避。
宋源在卫生间待了很久。
他无法接受自己这张脸，可，又无计可施。
带着一脸湿意，他走出来。
客厅里，唐晓芙在陪两个孩子看电视。
楠楠蜷缩在唐晓芙怀里，稚嫩的声音，奶乎乎的，让人听了心都要融化掉，“妈妈。”
唐晓芙低下脸，“嗯？”
伸手，把女儿脸上的小碎发都捋到一边，温柔的问，“怎么了？”
楠楠撅起嘴巴，“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我想回家了，也想爸爸了。”
一句话，叫唐晓芙的脸色当即僵硬住。
她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意，“你以前不都吵着嚷着要出来玩吗？现在带你出来玩了，你还不满意？”
“可是这次，我们出来太久了。”楠楠认真的说道，“如果我再不回去的话，我怕李老师会着急。”
唐晓芙不知道该怎么对女儿解释。
她这个人一向嘴笨，不善言辞。
“再过几天吧。”唐晓芙只能敷衍，“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去。”
坐在一旁的司城，非常不配合的发出冷笑声，“妈，你这鬼话，也就拿来骗骗司楠这种笨小孩。”
楠楠耳朵一竖，不开心的直起身体，两手叉腰，“你说谁是笨小孩？”
司城拿起手中的书，敲了下她的脑袋瓜子，“当然说的是你啊，妈妈骗你，都听不出来。”
楠楠红着脸，争辩，“你才笨，我明明很聪明的好伐。我还没读小学呢，就可以从一数到一百了。”
耳边，一双儿女吵吵闹闹的声音，让唐晓芙突然沉默下来。
她抬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客厅门口的宋源。
四目相对了几秒钟后，唐晓芙踩着酒店提供的棉布拖鞋，朝他走去。
她径直走进旁边的卧室，宋源知道她是有话想对自己单独讲，跟了进去，顺便把门关好。
房门的隔音效果不错，一下子把所有声音杜绝在外。
唐晓芙走到窗口前，开门见山，“两个孩子说什么，你刚才应该都听到了。我想回去！”
“回去？”宋源反问，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厉色，“回哪里去？”
“当然是南城。”
“司志鹏这么对你，你还要回去和他过日子？”
“毕竟在南城生活了这么久，一下子离开，还真的有点舍不得。”唐晓芙目光坦荡荡，迎上宋源带着审视的打量。
“我都想好了，这次回去后，和司志鹏离婚。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们就结婚。”
宋源有一瞬的呆滞。
似乎不相信这句话会从唐晓芙嘴里说出来。
他张了张唇，半响，仍是不敢置信，“你在说什么？”
唐晓芙很平铺直叙的又说了一遍，“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我们结婚。”
宋源的眼角，忽然渗出一点湿意，他抬起头，看向天花板，“我都变成这幅鬼样子了，哪还配得上你？”
“宋大哥，这些年，你一直照顾我们娘仨，我很感激。”
唐晓芙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缓慢说道。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知道你喜欢我，除了嫁给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值当的东西可以回馈给你。”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用尽生平所有勇气，“就当我是报答你好了。今后，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是伤是残，我都会好好照顾你，我们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你觉得好不好？”
宋源一直抬着头，他在努力把眼泪逼回去。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同他这样推心置腹的说过话了。
犹记得上一次，还是主人在世的时候。
主人拿着一张B超单，笑意盈盈的对他说，“阿源，你看到了没，这就是我的孩子，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你觉得呢？”
那日的场景重现，险些让宋源这个大老爷们当场飙出泪来，他伸手捂住眼睛，过了几秒钟才僵硬的回答。
“不行，我们不能回去。”
感动归感动，但起码的理智还是在的。
“我们这个时候回南城，无疑是死路一条，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唐晓芙问道，“他是谁？”
宋源沉默，不说话。
唐晓芙深吸一口气，接着道，“那天，你伤痕累累冲进来，说要带我和孩子走，我信你，也察觉出事态紧急，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就跟着你出来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你还不愿意跟我坦白？”
“那个他，到底是谁？他和你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还会波及到我和孩子们？”
“宋大哥，我想听实话。请你告诉我！”
“我。”宋源犹豫。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人突然开了进来，在唐晓芙和宋源诧异的目光下，司城毫不避讳的走到他们跟前。
“宋叔叔，你说的那个他，是墨时谦，对不对？”
宋源震住。
上次，他被墨时谦用生石灰伤到眼睛，如果不是戴面具的神秘人出手相救，他根本不可能，那么顺利带着唐晓芙和两个孩子快速出国。
之后，神秘人又出钱又出力，帮他修复容貌，帮他找了一处住的地方，还安排保姆和保镖照顾他们，可谓十分尽心。
当然，他也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神秘人之所以这样帮助自己，不过是留着自己有用，正所谓打蛇打七寸，他和司城的存在，到时候直接关乎到墨时谦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