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恋去停车场,开出自己那辆白色小轿车,魔怔了似的,一路上不停的踩着油门。
突然,车子骤然停下,发出尖锐的轮胎摩擦声。
因为惯性作用,她的身体猛地往前冲,又在安全带的束缚下,被反弹回来。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她咽了下口水,在副驾驶位置上摸到自己滚烫的手机。
刚才,她看到新闻,只凭着‘商务车’三个字,就毫无理智的断定是墨时谦。
现在回想起来,太冲动了。
她不能因为今天正好偷听到那两人的密谋谈话,就未雨绸缪,把什么都往坏处想。
乔恋划下车窗,逼迫自己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冷静,打开手机后,迅速上当地论坛,寻找山体滑坡相关的信息。
很快,她在一个网友发的热门帖子里,找到几张当地村民拍的现场图片。
山路泥泞,被巨石压在下面的商务车,几乎完全被压扁,根本看不清车身。虽然手机像素不高,但那抹刺眼的红色,还是尤为清晰。
血迹,顺着汽车残骸,从山石土渣中一路延下来,趟满了整个画面。
最后一张图片,拍到车牌号。
是四个六。
乔恋脑海里闪过墨时谦上午匆匆离开时的画面,虽然她对数字不(敏)感,可那么扎眼的车牌号码不想记住多难。
真的是他!
帖子下面有无数回复。
“希望有奇迹发生。”
“压成这样,人估计早就变成肉饼了。”
“我一个初中同学是当地人,过去看了,现场那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她低头,用力扳下手刹。
温热的眼泪顺着鼻尖,滴落在手背上。
她吸了下鼻子,再抬起头时,眼睛里的泪水已经干涸,只剩下骇人的猩红。
*
因为山路崎岖,加上对当地路况不熟悉,乔恋开到白鹿镇时,已经是凌晨四点。
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光亮。
她还要往山里面开,前方突然出现几个身穿雨衣的工作人员,打着手电筒,朝她喊话。
“前面道路塌方,来车掉头,不要再往前开了。”
手电筒刺眼的光亮,在她眼前晃动。
乔恋紧紧抓住方向盘,没有一丝要倒退的意思。趁那几个工作人员转身之际,一脚踩在油门上,轰隆隆开了过去。
“喂!停车,停车!”
“前面很危险!”
工作人员追着她跑。
乔恋唇角抿成直线,像孤军上战场的士兵,只剩下一意孤行的倔强和执着。
不管墨时谦是死是活,她总要亲眼看到才甘心。
约莫又开了几百米,终于到达事故现场。
乔恋下车。
雨下得很大,滂沱大雨像开了闸门似的泻下来,路上全是坑坑洼洼的泥泞。
现场有数十名抢修人员,通过器械搬开挪移压在商务车上的石块。
可石块实在是太多了。
考虑到山体松动,随时有再次崩塌的危险,抢修人员要讲究技巧,格外仔细的一点点挪动。
雷声、雨声、风声搅和在一起,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似的。
乔恋不停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让视线变得能够清晰一点。
“哪来的小姑娘?”
很快,有人发现她。
负责人戴着安全头盔,小跑走到她跟前,举着手比划大声道,“这里不能久留,闲杂人等赶紧离开。”
乔恋双眸猩红,一声不吭,只愣神盯着已经变成一堆废铁的商务车。
负责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大概猜到她的身份,叹息道,“回去等消息,这里很危险,真的不能留!”
“我不走。”乔恋声音嘶哑,喉咙艰涩的滚了滚,“我要站在这里等,等你们把人挖出来为止。”
“你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而且还会影响我们的进度。”
“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们,你们不用管我。”乔恋声音淡淡,却透着任何人都不可改变的执拗。
负责人见她软硬不吃,伸手招来另外两名同事,吩咐,“把她送出去。”
话音刚落。
忽然,有人大喊,“又塌方了,赶紧跑,赶紧跑!”
这是乔恋第一次直击大自然灾害。
赭红色泥沙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山谷间奔泻而下,不断冲入早已被撞毁的山路中,那轰轰隆隆的声音,巨响无比。
整个天地都剧烈晃动起来,仿佛有一条(巨)龙盘旋在地下叫嚣,随时会吞没一切。
抢修人员想拉住乔恋,但事出突然,乔恋身材娇小,已经被狂风刮到了几米开外的地方。
“快,快躲到石块下面抱头!”
抢修人员冲着乔恋不断挥手示意。
乔恋心有余力不足。
在这种恶劣环境的肆虐下,她连站稳都难。
“啊!”耳边骤然传来抢修人员惊恐的尖叫。
只见一块足有几百公斤的巨石,正从山上蹦落下来,朝着乔恋所在的方向滚去。
“快闪开!”
“蹲下!快蹲下!”
“找个地方躲起来啊!”
这些嘶哑的喊叫声,都被雨水冲淡,乔恋想逃,但双脚却仿佛被钉子钉在了地面上似的。她甚至做出拔腿的动作,可已经来不及了。
危险来得太快!
眼看巨石近在眼前,乔恋绝望的闭上眼睛。
以为这样做,就能自欺欺人的减轻一点疼痛,但——
下一秒,她被略带薄茧的手掌奋力扯进怀中,随即便是天旋地转的翻滚。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滚了多久,依稀中,感觉身上沾黏了不少树叶和泥土,似乎已经与这个天地混为一体。
终于停下来,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但她却是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
“这都过去五个小时了,怎么还没醒?”
“医生说只是擦破点皮,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受到惊吓了吧。”
乔恋被房间里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吵醒。
头痛欲裂中,扶着额头,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你终于醒了。”床边,正给她打点滴的护士,见她醒来,黝黑的脸颊露出淳朴和善的笑容。
乔恋想开口说话,可干涸的唇瓣几乎黏在一起。
她花了好些力气,才终于张开嘴唇,嗓音沙哑的可怕,“我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