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时谦的语气顿了一顿，慢慢说道，“他，其实还有个儿子。”
黎敏珠愣住。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陈述，她却反复在脑子里回味无数遍。
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也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意思，黎敏珠站在原地，伸出双手紧紧抱住颤抖不止的胳膊，“他，他他……”
黎敏珠咬住下唇，显然想克制住情绪。
可她终究是克制不住，眼泪还是夺眶而出，“他居然有孩子！！！”
“是。”墨时谦很冷静，“孩子出生在他死亡那晚。”
黎敏珠突然觉得好冷。
她已经非常努力的抱紧自己，可全身还是好像跟掉进了冰窖里一般，冷到每一块骨头每一根毛细血管都凝结成冰。
半响，她喘了口气出来，脸色呈现出一片灰白。
她死死盯着墨时谦，“你没对这个孩子怎么样吧？”
这一刻，墨时谦感受到黎敏珠身上传达出来的不友善，轻嗤了一声，狭长眼尾幽幽瞥向她。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他眼里的戾气，如同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黎敏珠下意识倒退半步。
墨时谦看到她脚尖胆颤的往后退，又是轻嗤，“这么怕我？”
“也是，我早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一无所有，孤苦无依的傻小子。现在的我，想要拿走一条人命，就跟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黎敏珠猛地扑过去，抓住墨时谦的手腕。
苦戚戚的摇了摇头，“小九，你不能动这个孩子，他可是你的——”
墨时谦垂眸，面无表情的将手腕从黎敏珠手心里抽出来。
她握的很用力，手腕上甚至还残留着她的指印。
墨时谦拉起袖子，将这块敞露出来的肌肤挡住，“虽然你对我不仁，但我对你未必不义。十年，已经过去整整十年有余，这些年，你一直把他的死怪罪到我头上，到底是脑子糊涂，还是在自欺欺人，不敢承认自己才是杀害他的罪魁祸首。”
一滴黄豆般大小的泪，从黎敏珠眼眶中倏然掉落。
她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你不要乱说。”
“我有没有乱说，你心里清楚明白的很。”
墨时谦面色淡淡，仿佛在述说一件跟自己完全无关的闲事，“黎敏珠，你这辈子机关算尽，到头来，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是被你和墨彦文害死的，不是我！”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黎敏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捂住耳朵，发疯般的摇晃着脑袋。
墨时谦看着她这幅样子，嘴角继而露出一丝讥讽，“你放心，我不会动这个孩子的，只要这个孩子活着一天，你往后余生，每每想到死去的他，就会一直活在痛苦之中。你要拿你的一辈子来赎罪！”
“我不要，我不要……”黎敏珠捂住自己的耳朵，发出无比痛苦的深吟声。
“不要什么？”墨时谦居高临下的眼神里全是淡薄。
“他死了，我背了黑锅。宋源想杀我，你远离我，即便我身负重伤变成植物人，都没能让你舍下身段过来看我一眼，这些年，我也算是看透了人性。”
“你走吧。”
墨时谦低头，拍了拍外套上沾染的灰尘，“虽然我们之间关系不和睦，但当众，我还是愿意给你一些脸面的。等我和乔恋结婚以后，你随便找个理由离开吧，搬出去也好，出国也罢，都随你便。”
黎敏珠无语凝噎，只站在原地愣愣看着墨时谦。
她嘴唇蠕动，想唤他曾经的小名，“小，小……”
那个‘九’字，迟迟没有说出口。
突然，楼梯口传来‘咣当’的动静声，像是茶杯摔到地上。
“谁？！”墨时谦下意识厉声。
一道人影从拐角处缓慢走出，“是我。”
乔恋穿着一套粉色家居服，脸上红扑扑的，她刚给三个孩子洗完澡，身上是各种水果味的沐浴露香气。
“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偷听你们聊天，是年年，他肚子吃得太胀，我想下楼再给他泡一杯有助于消化的益生菌。”
事实上，她也确实没听到什么。
就听到墨时谦最后说的那句，让黎敏珠在他们结婚之后离开墨家。
见是她，墨时谦的气焰顿时消下许多，声音不自觉放柔，“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你站在原地别动，小心脚被划伤。”
乔恋能够察觉到墨时谦和黎敏珠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听墨时谦的话，站在原地没动。
黎敏珠讪讪，当着乔恋的面，还是尽力维持表象。
“时间不早，我要去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完黎敏珠转身离开。
黎敏珠住在旁边的副楼，并没有和墨时谦住在同一幢。
黎敏珠一走，乔恋反而有些尴尬。
虽然在雪地里，他们两个人推心置腹，彼此几乎交代了所有。
但是——
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的待在同个屋檐下。
秦洲已经将她留在紫薇花园的大部分行李，都搬了过来。
三个孩子也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谁都不想离开谁。
她，似乎于情于理都得留下来过夜。
可是……
乔恋正寻思着自己今晚应该睡哪个房间时，墨时谦已经倚着拐杖走到她身边，伸出中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想什么呢，傻乎乎的。”
乔恋吃痛，下意识捂住额头。
“你干什么呀。”
听到她难得发出这种女孩特有的娇嗔声，墨时谦莫名觉得心情大好，因为黎敏珠带来的那些不快，统统一扫而光。
他把拐杖随手一丢，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乔小姐，赶紧扶伤员回房休息。”
她身上有好闻的水果香气，墨时谦忍不住低头，凑近她的脖颈闭眸闻了闻。
问道，“你擦了什么？”
他的突然靠近，令她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她下意识的将脑袋往后面别，不争气的磕巴着回道，“我，我没擦什么啊，是孩子们沐浴露的香味，月月用的是草 莓味的，年年用的桃子味的，小羽用的是蓝莓味的。”
墨时谦却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你帮月月洗澡也就算了，还帮年年和小羽洗澡？”
乔恋懵，“有什么问题吗？我是他们的妈咪呀。”
墨时谦的脸色，有点难看，“他们都是男孩子，男女有别，你不懂？”
乔恋无语，偷偷翻了个白眼，“年年和小羽今年都才五岁。”
墨时谦一本正经的教育她，“俗话说的好，女大避父，儿大避母，孩子在3岁左右，性别意识就已经开始萌芽，这时候需要家长的引导，你不要觉得孩子还小，就不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