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佳期的怒吼声,在安静的医院里,显得尤为尖锐刺耳。
她吼完这一句话,眼睛睁得好大好大,然后就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佳期,佳期。”顾景同担心的追出去几步,见女儿已经消失在夜色中,皱眉折返回来。
阮素和乔恋已经松开。
看到顾佳期夺门而去,阮素的心里面不是很好受,叹道,“回去再好好劝一劝。”
既然来到了医院,乔恋顺便带月月去检查脖子上的伤口。
还好,伤口不深,也没有感染,医生开了一些外敷的药。
从医院出来,墨时谦正站在门口等候。
他靠在车身上,在抽烟,雨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的反着光,听到脚步声,墨时谦第一时间把烟蒂碾灭在垃圾桶里。
乔恋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墨时谦看到月月已经睡着,快步上前,把孩子接了过去。
又抬眸,见阮素手里拿着一份报告单,隐隐猜到什么,沉声问道,“结果出来了?”
乔恋点头,“嗯。”
只有一个字,但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墨时谦没有多问,抱着月月上车,把她放到儿童安全座椅上。
回去的时候,墨时谦开车,顾景同坐副驾驶,乔恋和阮素陪着月月坐在后排。
乔恋顾忌着月月已经睡着,不敢吭声,这可把阮素给憋坏了,以为乔恋还在怪自己,快要到达住处时,她忍不住抓住乔恋的手。
“当年,我真不是故意的,恋恋,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因为阮素突如其来的一声,睡梦中的月月轻微抖动了下,乔恋下意识从阮素掌中抽出手来,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见女儿重新安稳下来,扭过身对向阮素。
“我没有怪你。”
“你真的不怪我吗?”阮素看着落空的掌心,虽然明白乔恋不是故意挣脱,可心里头,总不是个滋味。
缺失了二十年的母爱,还能回来吗?
往事一幕幕再次浮现眼前,阮素声音又哽咽住。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进便利店买东西时,把你牢牢牵在手上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到处乱跑,也不会多管闲事去找什么小哥哥。妈妈还记得很清楚,你说……你说……看到桥边站着一个小哥哥,他站了好久,好像很不开心,你想过去开导开导他。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吱!”
车子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刹车来的太突然,大家都没有意料到,一瞬间,身体惯性作用下都朝着前方冲去。
月月被绑在儿童安全座椅上,倒没什么事。
顾景同因为第一时间拉住了扶手,也没事。
乔恋和阮素则有点狼狈,脑袋重重撞在了前方的椅背上。所幸椅背松软,并没有撞伤。
毕竟是第一次坐墨时谦的车,顾景同和阮素都不好说什么。
乔恋不悦道,“你怎么开车的?”
前方,墨时谦双手紧紧握在方向盘上,他喉管狠狠一滚,说出口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暗哑,“没什么,就是刚才有一只野猫突然窜过,吓了我一跳。”
乔恋揉着被撞疼的脸颊,“开车注意点。”
墨时谦不再说话,右脚重新踩上油门,这一次,他屏住呼吸,警告自己一定要全神贯注。
可不管如何警告自己,脑海里有关于阮素刚才说的那句话,却迟迟的挥之不去。
“妈妈还记得很清楚,你说……你说……看到桥边站着一个小哥哥,他站了好久,好像很不开心,你想过去开导开导他。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眼角渐渐渗出猩红。
墨时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没让自己在大家面前露馅。
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
如果当年,他没有想不开要跳河,接下去的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这就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
他不过轻轻扇了下翅膀,却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
墨时谦的异常,大家都没有发现。
阮素继续和乔恋聊天,家里家常的聊了几句后,母女间的气氛总算稍微缓和。
乔恋拿出手机,给阮素看三个孩子的照片。
阮素也拿出手机,给乔恋看自己平常练瑜伽插花的照片。
但那一声‘妈’乔恋总归还是叫不出口。
她和阮素有着二十年的空缺。
而这二十年,她一直叫叶雅琴妈妈。
车子开到别墅门口停下,下车前,乔恋踟蹰着,还是将那个问题,问出口。
“我想知道,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闻言,阮素的脸色微僵。她正打算下车,握在门把手上的纤细手指,紧张到绷出青筋。
而坐在副驾驶,自始至终没有出声过的顾景同,也是面色暗沉。
察觉到气氛不对。
乔恋吸了口气,“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说吧,一次性说完,也省得以后再问。”
顾景同沉默了几秒钟,替妻子回道。
“我想以墨总的手段,应该早已提前查过我们顾家的资料,素素嫁给我时是二婚,你,确实不是我亲生女儿。”
一句话解释的清清楚楚。
乔恋见阮素仍然保持着背对自己的姿势,知道自己的问题,大概踩到了阮素心中的痛处。
可不问她又不甘心。
于是,又问了一遍。
“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请告诉我好吗?不管是死是活,我总该有知情权。还有——”
既然已经开口问了,连带着其他疑虑,乔恋也一并问出口。
“还有,我失踪后,你为什么没有继续和警方那边联系?连我姓什么叫什么都没和警方说明白?如果,你当时能够积极和警方随时联络沟通,说不定就能像其他家长一样,马上营救出自己的孩子。”
乔恋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冲。
但她太着急,太着急想要知道事情真相,难免不够顾全阮素的心情。
“我找到了当年接到你唯一一通报警电话的那个接线员,他还记得你,印象很深刻。他说,你报警的时候,人在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亲生父亲是不是已经——”
“恋恋!”这次,打断她的人是顾景同。
顾景同已经下车,他替阮素开了车门,将一直蜷缩着上半身的妻子搂进怀中。
外面风有些大,阮素像个孩子似的埋在顾景同怀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顾景同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无波,但其中暗含警告的意味,乔恋还是听出来了。
“你妈妈她有严重的头疾,这些事情,等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