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淮西捕捉到了方嘉熙眼神的回避。
知道她不可能接受她的爱，后者也同样做不到。
“如果真觉得亏欠我，就满足我一个心愿吧。
别再推开我，就这一个小愿望，可以吗？”
他从来都不想她为难，这是他能想到两全其美最好的办法。
“没有你我都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在哪了。”
他尽可能轻松的说出这句话，却还是让方嘉熙眼中悲伤更浓。
“那我死了你怎么办？”
井淮西搅动着碗里热粥的动作一顿，许久，故作不以为意的笑：“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不像是说给方嘉熙听，更像是在安抚他自己的情绪。
“淮西你不能……”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打断她，“我还要去凉城医院参加交流会，先走了。
早餐你记得吃。”
他动作利落的拿掉身上的围裙，穿上外套。
从方嘉熙身边路过时，不经意的扫过她的唇瓣，目光缓缓上移，定格在她躲闪的眼。
临走，井淮西轻轻的吻了下她的发顶。
很轻。
轻到假发但凡厚重一点，都会感觉不到。
就像是他对方嘉熙的好一样，小心翼翼的，生怕会给她带来任何负担。
井淮西又找到了凉城医院妇产科的医生。
在对方不耐烦之前，先一步阐明自己的身份，托对方帮个忙。
如果方嘉熙要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会来凉城医院。
距离近，相对设施也比较完善标准。
她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一点点小的细菌感染都会生出大问题，她知道这一点，定然不会去不正规的医院冒险。
“如果她来预约流产手术，麻烦一定通知我。”
想了想，井淮西又改口：“只要她出现在这儿就联系我，我就在楼上会议室，很快就能赶过来。
在我赶过来之前，辛苦拖住她。”
妇产医生没有八卦，很配合的答应了下来。
当天下午，妇产医生的电话就打到了井淮西的手机上。
说方嘉熙莱医院预约流产手术。
井淮西原以为方嘉熙还会为孩子的去留犹豫一段时间，没想到她会这么迅速果断。
他顾不上多想，匆匆赶到楼下妇产科。
在护士的指引下进到检查室的时候，方嘉熙正在做检查。
隔着拉上的隐私帘，他清楚的听到通过仪器传导出的胎儿心跳声。
那样清晰。
“胎儿发育的很好，后续积极孕检产检的话，胎儿不会有问题的。
方小姐可以再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决定留与不留也不迟。”
隐私帘拉开时，方嘉熙还怔怔的看着一旁的机器。
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是在医生的提醒下才注意到身后的井淮西。
“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得来。”
井淮西习惯性的伸手去扶从床上下来的她。
“这么大的事，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来。”
走出检查室的两人就在大厅的公共座椅坐下。
“中午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去买点？”
“吃了。”
方嘉熙忽然想到什么，忙问：“是不是耽误你正事了，你去开会吧，我一个人可以。”
井淮西不想让方嘉熙产生心理负担：“重要的都在上午的会上说了，不会耽误正事。
再说，你的事也是正事。”
井淮西看出她的犹豫不决。
“你想留下这个孩子？”
她没应声，但也没否认。
来之前她都决定好了的，打掉孩子。
不管是从她自己的身体情况出发，还是为孩子着想，都不该留下。
可就在听到心跳声的一瞬间。
腹中的胚胎变成了一条生命。
原本已经坚定了的念头，又开始动摇。
“早就听说孕激素很强大，真正经历，才知道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激素的力量。”
她尽可能说的轻松些。
将自己对这个小生命的不舍全部推给激素的影响。
但下意识轻轻抚上小腹的动作，还有眼中藏不住的在意，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
“如果你想留下这个孩子，也可以试一试。”
井淮西原本是坚决不同意留下这个胚胎的。
方嘉熙身体什么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身体本就不多的营养根本不足以去供养一个胎儿。
在其他人而言，胎儿吸收好发育好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但方嘉熙不一样，胎儿吸收太好会将她身体所有养分全部吸走。
说的夸张点，她会被吸干的。
可井淮西不忍心看着方嘉熙一次次失去在意的。
她失去的太多了，现在只剩孤身一人。
这个孩子的到来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救赎。
能让她对这个世界重新产生依恋，积极生活下去。
也许这个孩子留不到最后，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会开心一段时间。
今时今日，井淮西也不知道什么选择是对的，什么选择是错的。
深谋远虑用在方嘉熙身上，已经不合适了。
或许追求眼前能抓得住的幸福满足才是真的。
“只要我们积极做孕检筛查，或许……”
“不行。”
方嘉熙摇头，垂眸看着自己的小腹。
“我不能冒险，不能让我的孩子也经历我经历的这些。”
有些事，远不是做好各种检查就能百分百避免的。
当初宋惠洁生下她，所有检查也都没问题。
她长到二十岁，没有出现过任何不对劲。
每年坚持体检，运动营养一样没有落下，癌症还是找上了她。
即便方嘉熙生下腹中的宝宝，宝宝是健康的，也保不准以后……
她不想孩子成长的每一天都过的提心吊胆的。
“而且你也知道。”方嘉熙抬头看他，轻描淡写的说，“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没有办法陪着宝宝长大的。
我死了孩子怎么办呢，闻逸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义务为我的孩子兜底。
我父亲更……”
“我会照顾她。”
方嘉熙愣住，怔怔的看着井淮西。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留下这个孩子，就留下吧，我会照顾她的，和你一起照顾，或者替你照顾，我都没问题。”
井淮西很认真，方嘉熙知道，他既然这么说，就一定能做到。
“不行。”
她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绝。
“你不相信我？”
方嘉熙摇头：“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