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在那里!”君窈扬手指向某一处,树梢之上,站立一人,一袭白衫,飘飘欲仙,唇上一管碧箫,随着箫声再起,四窜的蛇群又像是被安抚下来,缓慢而有序地散去。覆面的白纱被风吹起一角,隐约露出一抹朱唇,白纱之外露出的眸子,冷如昆仑山雪,皎若天上初月,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就那么一眼,褚惊寒的背脊,却倏地,为之僵硬。
“是你?”那一厢,郎骁这般道了一句,蓝眸亮得出奇,定定望着树梢之上的白衣女子,不曾稍移。
君窈侧眸望向郎骁,神情微乎其微地变了。
白衣女子双眸淡淡扫过郎骁,未作停留,足下微动,却是猝然转身,轻踩枝叶,白衣逶迤,飘忽而去。
“你等等!”郎骁急唤着,想也没想,足下一点,已经纵身而去,借着林间树梢,朝着女子的方向追去。
“郎骁!”君窈促声而唤,小脸煞白。“乐姐姐,我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一咬牙,君窈回身朝着褚惊寒和乐三娘略一拱手,便是一刻不愿多留地拎起裙摆,朝着方才郎骁离去的方向奔去。
可是……以方才那白衣女子和郎骁的绝顶轻功,不会武功的窈窈又怎么追得上呢?乐三娘无声叹息着,回过头,却瞧见褚惊寒仍然神色怔忪地望着方才那白衣女子所立之处,她眉一挑,心口,不安地一跳。
白墙黑瓦的客栈有着江南特有的雅致清新,临湖而建,湖中遍植荷花。稍早时刚下了一场雨,雨过云散,月娘悄悄露出脸来,照在水面上,清冷如练,朦胧似纱。一缕淡淡的荷香袭入鼻端,沁人心脾的清新,这才察觉,原先自荷叶中探出的几支花蕾在雨后,悄悄展开了粉嫩的花瓣……
“你太慢了!”仰躺在屋顶之上,褚惊寒懒洋洋地出声调侃着。目光所及,夜空朗朗,偶尔一阵清风过,鼻端便是淡淡荷香。
“我可不会功夫,像你那样‘咻’地一声就飞了上来。”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终于艰辛地爬上屋顶的乐三娘可不会给他好脸子,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在底下店小二的帮衬下,将一篮子酒吊上屋顶,却是毫不留情地拎着装满酒坛的篮子,往褚惊寒摊平的肚腹之上用力一掷。
“哎哟!你这女人,想谋杀啊?”一声痛叫,褚惊寒龇牙咧嘴地翻身握起拳头。
“小心啊!酒坛子打碎了,可别心疼。”凉凉地斜眼提醒着,乐三娘挥挥绢帕,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满鼻的荷香,这酒鬼,倒满会找地方的!
连忙手忙脚乱地稳住篮子,将他的救命稻草牢牢护在怀里,褚惊寒这才后怕地出了一头冷汗。迫不及待地拎起一个酒坛子,开了封,轻呷了一口,满足地叹息着,肚中跳了一日的酒虫总算因着酒气,渐渐平复下来。
乐三娘也随之拿起一个酒坛,开了封,凑到嘴边。
“咦?你也要喝?”不是吧?他以为这一篮子的酒都是他的呢!
“舍不得?舍不得你一口也别喝,这酒可是我出的银子!”挑起眉,她就不信,她要喝,他真敢说声不字。大不了砸了这些酒,一拍两散。
“呵呵!哪能呢?乐掌柜的,可是我这一路上的衣食父母,我哪能舍不得让你喝酒呢?”识时务者为俊杰,赔笑哄着准没错,“我只是从来我见着过你喝酒,以为你不会喝呢!”最好不会喝,是那种一口就能放倒的酒量,届时,这一篮子的酒还不是他腹中之物?
“酿酒人岂有不会喝酒之理?咱们今日就来拼上一拼,如何?”
“跟我拼?”挑眉,她未免太不自量力!
“有何不可?还是……你不敢了?”斜眼挑眉,毫不掩饰的挑衅。
“没有什么不敢的!那就……拼吧!”正好,他需要这酒,需要好好地,毫无顾忌地醉上一场,醉到可以忘记一切。
笑笑,她知道,他需要醉上一场,而她,可以陪他同醉。
仰头猛灌一口,好酒,不过……“这酒的味道……”有些奇怪!
“这是客栈老板娘泡制的蛇酒!”
“蛇……酒?”话音有些抖,因着诧异,“方才在林子里,看了那么多的蛇,还险些被咬,你不怕?”居然还喝蛇酒?
“就是因为吓着了,所以需要压压惊!”好理所当然的语气。像是本该如此。
“乐三娘……你真是个奇特的女人!”低低笑了两声,褚惊寒这般说道,虽然,他早就知道。
“之前在林子里的……”那个白衣女子是谁?你认识吗?又灌下一口酒,黄汤热烫着一路从喉间滑向腹中,她像是终于寻着了开口询问的勇气,解开纠缠在心口已然半日的困惑与不安,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原来开口,真的是这般不易。何况,于他而言,她有什么开口追问的权利?不是,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应该是冲着我来的!”褚惊寒淡然道,在乐三娘略带惊异地回首望他时,他刚好举坛而饮,目光飘忽地落在月夜湖面的某一处,嘴边的酒坛堪堪遮住嘴角那抹苦se自嘲的弧度。“蛇阵,白衣女子,应该都是。”
“我以为……郎骁好像是识得那白衣女子的,所以我以为……”不得不屏住呼吸的小心翼翼,他愿意说了吗?愿意说吗?如果愿意,是不是说明,他正尝试着朝她打开心中那扇紧锁的门?
“郎骁识得那人,应该只是巧合。而那白衣女子……太像一个人!”嘴角苦潮漫漫,本就飘忽的视线越发没有落点。“一个已经死去五年的人!”
谁?是谁?多想问出来,可那几个字却像是掐住了她的喉咙,紧se到难以呼吸,吐不出半分的声息,遑论追问?可是……还需要再问吗?五年!是一个多么敏感的时距?还需要再问吗?除了她,还能有谁?覃……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