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如被雷击，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嫣然拿出一份合同，摆在我面前：「签了它，每个月我给你十万，你做我的情人，直到我腻了为止。」
我僵硬地低下头，「情人？你要包养我？？」
她走近我，抱着我的腰，亲昵地贴在我耳边：「对啊，就是包养你，这一次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我一激灵，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推开她。
一个月十万是很诱人，她比她爸更大方，当初她爸只用了十万块，就成功地让我离开了她。
如今她又用十万块买我回到她身边。
命运总是如此的可笑。
可我早已不用为了十万块，四处跪着求人，那个需要钱的人如今已经不在了。
我干脆拒绝：「宋嫣然，我承认十万块很诱人，但我也有尊严。」
她勾唇：「是吗？你的尊严早在六年前就卖给我宋家了。」
我如遭雷击，脑海里数一片苍白。
内心不断有一个声音在回荡，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她知道了……
面对她认真又坦然的注视，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无视我的局促不安，眉眼低垂看不出任何情绪。
「项堇辰，宋家大小姐在你眼里只值区区十万块，你凭什么这样看低我，看轻你自己！」
「你想要钱不是吗？我给你钱。」
「如今的一切都是你欠我的，你必须补偿我，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我攥紧拳头，指节用力到泛白：「你是要报复我吗？」
「是又如何。」她轻描淡写地回答，「当初你让我有多狼狈，如今我也会同样对你。」
「做出你的选择吧。」
屋内一片寂静，心跳声一声急过一声，一下下鼓动着贲张的血脉。
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宋嫣然，我可以做你的情人，但我绝不做第三者。」
「你以为你还是六年前的项堇辰吗？」，她舔了舔嘴唇，笑容张扬，「你没有别的选择。」
我在心里暗自伤怀。
宋嫣然，那许年生要怎么办呢？
他也没有选择的权利吗？
7
一夜春光。
从克制拘谨，到相濡以沫。
宋嫣然脸色绯红，在我怀里安然入睡，眼尾还带着湿红。
我垂下头，视线一遍遍勾勒着她的眉眼。
离开她的六年，是我人生至暗的六年，连睡梦中我都不敢想起她的面容。
有些事，当时隐瞒下来，过后再想解释，也只是徒惹厌烦。
即便我一直在努力，想要跨越横亘在我和她之间的沟壑，可是已经晚了。
她的身边已经有了许年生。
许家也是本地豪门，许年生跟宋嫣然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当年宋父来学校找我，逼我跟她分手时，我曾见过许年生。
宋父告诉我，他是宋嫣然的未婚夫。
我小心翼翼地把她圈在怀里，如同呵护最珍贵的宝物。
第二天早上。
我准时起床，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别墅。
刚坐到工位上，宋嫣然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项堇辰！你答应了我什么，又偷偷逃跑？」
激动的怒吼从话筒中传出，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恐惧。
周围同事纷纷竖起耳朵，眼看着八卦之火就要熊熊燃烧。
我赶紧戴上耳机，压低声音：「我不是，我没有，我去上班，看你还在睡就没吵醒你。」
「拿着我的钱打两份工，项堇辰你是要钱不要命啊！」
淡漠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可我却听出她声音中的欢喜，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我负责的项目还有一周就结束了，就是和宋氏合作的那个，善始善终，我总要完成才对的你啊。」
她哼了一声：「好吧。」
「晚上我要先回家一趟，你记得吃晚饭，不用等我。」
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晚上加班的话，提前告诉我，我给你煮个甜汤回来喝。」
宋嫣然对我的表现极为满意。
我挂断电话，抬起头，工位四周围满了吃瓜群众，眼中燃动着八卦的烈火。
「你们干什么？」
「哎，女朋友查岗啊，我跟你说，这事儿你就没有哥哥有经验，不能太惯着，不然有的你受的。」
同事刘哥暧昧地眨眨眼，周围的同事也跟着起哄。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领导的声音响起：
「都不想干了，围在这里不用干活啊，小项，你跟我进来。」
我跟在领导身后进了办公室，随手关门，转过头，领导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小项啊，救命啊，你一定要救救我！」
8
领导告诉我，应甲方爸爸要求，我所在的项目需外派合作，入驻甲方公司为他们提供服务。
他见我昨晚跟宋嫣然的互动，心知肚明是冲着我来的。
因此才二话不说，跪求我同意。
领导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小项啊，你还年轻不明白，有些人不是咱们这些小角色可以得罪的。」
在领导的安排下，我带着项目小组被打包送到了宋氏集团大楼。
我们一行受到了合作方热情地迎接，直接将我们带上了二十二楼，指着一片富丽堂皇的区域：
「项设计师，这里是提供给你们的办公区，要是有什么不满意，您可以直接跟我说。」
「宋总交代，让您到了以后直接去顶楼，关于项目的事情，她还有些问题想要跟您商讨。」
我道过谢，跟着对方上了电梯，直奔顶楼。
刚出电梯门口，就遇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老熟人--许年生。
他西装革履，仍旧如记忆中那般温文儒雅。
看到我，他并没有惊讶，反而亲热地跟我寒暄，如同许久未见的好友。
「项先生，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久不见，许总风采更胜从前，我们公司有个项目跟宋氏有合作……」
「项先生不必向我解释，我都理解，也相信项先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许年生抢断我的话，说完朝我点点头，转身就走。
丝毫没发现他说起言而有信时，我心虚到手心冒汗的模样。
走了没几步，他陡然停了下来，背对着我说：
「还没谢谢你的放手，要不是你，我跟嫣然也不会走到一起，我们结婚时一定要请你做主婚人。」
我默默捂住了刺痛的胸口，不动声色地说了句：
「恭喜，祝你们早日成婚。」
恰好秘书来通知我，宋嫣然要见我。
我朝许年生道了声抱歉，匆忙逃进了她的办公室。
9
「见到许年生了？还是见到鬼了？」
宋嫣然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件，声音带着不为人知的愉悦。
「还没恭喜你跟许年生即将结婚。」
我自顾自地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认真忙碌的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宋嫣然眉心紧蹙：「谁跟你说我跟许年生要结婚？」
「许年生自己说的。」我盯着她看，掩藏起眼中的贪恋。「我说过，我绝不做第三者。」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我：
「项堇辰，你知道被人背叛的滋味吗？相信我，比做第三者要痛苦上万倍。」
我心虚地笑了笑，默默走到她背后，给她揉捏肩膀。
「你倒是能屈能伸，行了，回去收拾下，限你今晚之前搬到我家。」
宋嫣然挑眉，「对了，我要喝陈皮豆沙……」
「但不能有陈皮的苦味。」我接过她的话补充道：「三分甜，豆沙要过筛，你教过的我都记得。」
宋嫣然沉默片刻：「是啊，你什么都记得。」
我不敢看她脸上的哀伤，转移话题问道：「我的金主大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宋嫣然摆了摆手，示意我赶紧消失。
我从善如流，利落地转身向外走。
关门的一瞬间，我仿佛听到宋嫣然的叹息。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我不敢，也不能，更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好假装从没听到过。
她的话，太诱人。
以宋嫣然的家世外貌，想追她的人能从这里排到法国。
她之所以对我念念不忘，不过是心有不甘。
毕竟我当年过于决绝，丝毫没有考虑过她的颜面，所以她想借着这个机会报复我，也是情有可原。
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她这朵高岭之花，对我这个平凡的普通人而言，都是高不可攀。
想当年，不过是阴差阳错，才让我吸引了她的目光。
全校人心目中的白月光，却甘愿每天在宿舍楼下等我，给我带早饭，风雨无阻。
为了维护我的尊严，迁就我吃着食堂里并不可口的饭菜。
费尽心思地为我准备礼物，哄我开心。
甚至为了我那可笑的清高，从富丽堂皇的千平豪宅中搬了出来。
跟我一起缩在学校附近的小公寓，房间小的连她的衣帽间都比不上。
即使这样，我还是决然地分手。
学校里人尽皆知，我为了十万块钱轻而易举地抛弃了她。
我在学校里声名狼藉，贪财剽窃，所有不堪的话语暴雨般泼在我的身上。
而她也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
曾经高高在上的白月光，跌落神坛，不过是胸口粘着的白米饭。
她应该恨透了我。
10
我叹了口气，回到二十二楼，拎着笔记本电脑离开了公司。
天阴沉沉的，黑云滚滚覆盖了整片天空。
我果断放弃坐地铁，抬手招来出租车，迅速钻了进去。
从六年前起，我开始对雷雨天过敏。
只要下雨，我就会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严重时还会晕厥。
戴上耳机，开启降噪模式，听着耳边传来的爵士乐，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没等我放松下来，陡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又让我把心提了起来。
「你妹妹要结婚了，你这个做哥哥的不回来就算了，连钱都不出，你心里还有家人吗？」
「当初我们把你生下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不就是六年前收了十万块钱，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娶得起那样的豪门大小姐，别做梦了，还不如钱来的实在。」
我沉默了许久，直到那边开始不耐烦，把从小到大花在我身上的每一分钱都算了个遍，才终于安静下来。
「哗」——
滂沱的大雨落了下来。
我深吸一口气，「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你花在我身上所有的钱，我已经全部还给你了。」
「还钱是你应该做的，真想撇清，你怎么不把命还给我。」
刻薄的语气一如即往。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胸口剧烈的震动，笑声一点点扩大。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把命还给你！」
「你们将我生下来，就丢给了爷爷奶奶，你们管过我一天吗？」
「妈，你真的有当我是你儿子吗？」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的爸妈不爱我，我刚满月，他们就将我丢给爷爷奶奶带。
曾经我也期盼过有朝一日，他们会来接我，我的爸妈也跟别人的一样爱我。
可是眼看着妹妹出生，三年后，弟弟又出生。
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而我却从未在他们的全家福里出现过，仿佛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直到我考上大学，我才在爸妈偶尔需要炫耀的时候，出现在他们的口中。
他们唯一一次亲近我，就是在六年前。
「我没有妹妹，更没有弟弟，他们的死活都与我无关。」
「至于你跟爸爸，等到你们年纪大了，我自然会将应付的抚养费打给你们，其他的就别想了。」
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你们，就当我死了吧。」
11
我收拾好所有的衣物，拎着唯一的行李箱，离开住了一年的出租屋。
就这样，正式住进了宋嫣然的别墅，开始了被包养的同居生活。
日子过的简单又平静。
平静的让我有种，就这样度过此生的错觉。
可惜，错觉就是错觉，永远不会成真。
接到许年生电话时，我心中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项先生，今晚我们有个小型的聚会，嫣然让我来邀请项先生，不知项先生是否愿意拨冗参加？」
我沉吟片刻，笑着答应：「好啊，晚上几点？地址发给我。」
「和平饭店520包厢，今晚八点，不见不散。」
俗话说宴无好宴，许年生能忍耐到现在，已经超出了我预期。
想必他为这场鸿门宴筹备了许久。
我要是不去，他的打算岂不是要落空了。
刚好，我也有一笔账，想要跟他好好算一算。
我快速洗了个战斗澡，换上宋嫣然给我买的高定西服，抹上发蜡随手抓了抓。
看着千度地图上的所用时间，狠心打了个车。
赶到和平饭店，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推开520包厢的门。
连包厢号都彰显出浓重的嫉妒，许年生这六年真是毫无长进。
包厢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宋嫣然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许年生就坐在她身边，一副妇唱夫随的温柔。
在场的人有些看着眼熟，有些陌生，相同的是看着我的目光都充满讥讽。
许年生看见我，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项先生来了，快过来坐，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刚刚几个老朋友还说起你呢。」
露台上走进来的男人听到他的话，脸上瞬间变了颜色，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我。
许年生还真是费尽心机，连邵峰都请来了。
当年因为A大才子的虚名，邵峰在刚入学就找上了我，带着一群人把我堵在教室门口。
「穷乡僻壤出来的穷小子，也配跟我相提并论，从今天起，不准你再说自己是a大才子，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我那时刚认清我那对父母的真面目，心情糟糕透了，根本不想理会他。
后来我跟宋嫣然在一起时，他公开放话要我好看。
从此梁子就莫名其妙地结了下来。
没想到多少年过去了，他还追逐宋嫣然的背影。
邵峰拉开宋嫣然旁边的椅子坐下，冷冷地看着我：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项大画家嘛，什么时候从巴黎回来的，怎么也没通知我们？」
四周传来低声的嗤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12
我一言不发，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走到他跟宋嫣然中间，自然而然地搂住宋嫣然的香肩。
低下头亲昵地贴着她的额头：「怎么穿这么少，还好我给你带了披肩。」
说完，抖开手臂上搭着的羊绒披肩，扬起的灰尘，让邵峰呛得直咳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
我顺势坐在他的位置上，为宋嫣然披上披肩：
「你呀，就是不会照顾自己，空调这么低，等下颈椎又要不舒服了。」
邵峰在一旁气得跳脚，指着我气急败坏地说：「项堇辰！谁准你坐在这里？」
我轻轻吻了下宋嫣然的脸颊，撩起她鬓边的碎发放到耳后。
然后陡然露出一脸委屈：
「宝贝，我不应该坐这里吗？我知道，是不是许先生不高兴我在，那我先走了。」
「人家跟许先生不一样，就是善解人意。」
刻意装无辜的语气，成功逗笑了宋嫣然，也让许年生和邵峰同时黑了脸。
宋嫣然搂住我的胳膊：「亲爱的，快坐下，你呀，就是贴心的让人心疼。」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近乎官宣的行为，让许年生脸色越发难看。
他脸上的儒雅出现了裂纹：「嫣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我跟堇辰下个月结婚，别忘了来参加婚礼。」
许年生的脸色从错愕，到震惊，最后化为滔天的愤怒。
「宋嫣然！我以为我们早有婚约，你也是同意的，你现在是公然要背叛我吗？」
「你这样做考虑过宋氏，问过伯父的意见吗？」
宋嫣然面无表情，语气淡漠：
「如今宋家做主的人，是我，不是我爸，我的婚事不需要考虑任何人的意见。」
「那他呢？」
许年生指着我，「他当初为了十万块钱就背叛了你，这样的人，你真的要跟他共度余生？」
宋嫣然低笑：「有什么不好，他喜欢钱，而我，有的是钱。」
「可他不配，为达目的剽窃别人的作品，像他这样的人渣，根本配不上你的喜欢！」
许年生歇斯底里的怒吼，让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下来。
邵峰站了出来，支持他：
「然然，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可是这一次，我认为你太草率了。」
宋嫣然拉着我站起来，相对而立，她注视着我的双眼，深情又坚定。
「项堇辰，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13
我呆呆地看着宋嫣然，试图分辨出她真实的想法。
然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嗯……嫣然，你认真的吗？」
宋嫣然掏出一个红丝绒的小盒子，打开递到我面前，钻石在暖光灯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你愿意跟我结婚，从此不离不弃，共度余生吗？」
我不知道宋嫣然到底在想什么，是想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找回曾经遗失的尊严？
还是真心想要跟我结婚？
不等我犹豫，她的目光看过来，乌黑的瞳孔中满是深情。
「项堇辰，我真是佩服你，剽窃抄袭，为钱可以出卖一切，还有人愿意接纳你，你爸妈肯定很高兴吧，能够跟宋氏大小姐结婚，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邵峰冷嘲热讽。
我拿起戒指盒的手顿了一秒，继而坚定地拿起戒指，单膝下跪，将戒指戴在她右手无名指。
郑重求婚：「宋嫣然，你愿意嫁给我吗？」
看我求婚，邵峰更加急切：「像你这样连亲生爸妈都抛弃的垃圾，有什么资格向别人许下共度余生的誓言。」
然后看向宋嫣然：「然然，你真的不介意吗？他就是个穷逼，十万块就能买走他的尊严。」
我笑容丝毫未变，低头亲吻宋嫣然的手背，声音极尽温柔：
「宝贝，稍等我一下，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抄起桌上的酒瓶，猛地砸在邵峰头上：
「张嘴闭嘴穷逼，你以为你有多高贵，还不是个苦逼打工人，你这辈子是只能赚十万吗？」
14
邵峰捂着头，鲜血顺着指缝往外狂涌。
他咬着牙想要扑过来，许年生伸手拦住了他。
「剽窃，抄袭，贪财，现在还有加一个故意伤人。」
「嫣然，你真的决定要跟这样的垃圾结婚，放弃我们青梅竹马的情分。」
「宋氏不是你一个人的！」
宋嫣然上前搂住我的手臂，看向许年生：「送邵先生去医院，顺便许先生看看脑子。」
许年生恼羞成怒：「宋嫣然，你别忘了我手里还有宋氏的股份！」
「没关系，明天就是我的了。」
宋嫣然冷笑：「你也别忘了，我才是宋氏总裁，宋家的当家人。」
她牵住我的手往外走：「我未婚夫爱我如命，不喜欢我身边有其他人，以后有我的地方，我不希望再看到许先生和邵先生。」
离开后，我沉默了许久。
直到站在宋嫣然的别墅前，我终于下定决心，停下脚步。
「宋嫣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可是，我想告诉你，今天求婚我是真心的。」
宋嫣然笑了。
可眼中没有丝毫笑意。
她捂着胸口，笑得弯下腰，笑得肩膀不住地颤抖：
「你觉得你的真心，在我这里还有信用吗？」
「直到现在你还是不愿告诉我当年的真相，连最基本的坦诚都做不到。」
「你跟我谈真心？」
我沉默。
宋嫣然眼眶泛红，向后退了几步，嘴角溢出一丝惨笑；
「项堇辰，你爱过我吗？」
15
我爱过宋嫣然吗？
答案当然是爱，不是爱过，是爱着。
无论六年前，还是六年后，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人，就是宋嫣然。
当初我凭借名为《希望》的那副画，获得绘画届的诺贝尔奖--卢奇绘画奖。
即将在Pelham举办艺术展，前途一片大好。
许年生和邵峰联手陷害我剽窃抄袭，一夜之间我变成了过街老鼠，声名扫地。
不止被收回奖金，还被列入绘画届的黑名单，再也无法参加国际赛事。
原本公布的奖学金名额也因此被取消。
连我的老师都不愿出面为我作证，证明那副画是我独立创作。
我靠抄袭得奖的事情还被传到了网上，引发更多网友激烈的讨论。
无数自称是我的邻居，朋友，同学的陌生人，在网上信誓旦旦地抹黑我。
我从小到大的所有成绩，在一夜之间被否定。
全都成了抄袭的成果。
甚至连我的亲戚都跑出来，指责我根本没有天赋，全是剽窃家人的成果。
我的亲弟弟和亲妹妹，在我亲生爸妈的鼓励下，专门开设了某音账号。
全网直播，向公众揭露我对他们的欺压，侵占他们的艺术成果。
我的一切，被扒得干干净净。
每天都能接到无数人的私信谩骂，诅咒我不得好死。
极端的网友还冲进了我的画室，在我珍爱的画作上涂鸦，肆无忌惮地谩骂。
最后，我折断所有画笔，一把火烧光了我所有的画作。
连同我的过往一起化为灰烬。
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宋嫣然的爸爸找到了我。
他给了我一张支票，上面的金额足够我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可我没有接受。
他告诫我，我的未来已经毁了，可是宋嫣然的没有。
「然然从小受尽宠爱，你真的忍心把她拖入你的泥潭，看着她在你身边憔悴枯亡吗？」
是啊，我怎么忍心。
我答应他，离开这座城市，再也不回来。
为了让他安心，我收了他的十万块，决然地跟宋嫣然分手。
我把十万块给了我爸妈和弟弟妹妹，换来他们关闭账号，在媒体面前绝口不提我和宋嫣然。
之后，我离开了这座城市。
一路摸爬滚打，在今年年初调回到本市的公司。
我不是没想过报复。
可是苦于手中没有证据，只能忍下心中的不平。
我调查过当年跟许年生和邵峰关系密切的人，他们对当年的事都一无所知。
可许年生拿出的那副画，确实跟我的一模一样。
根本无法解释。
直到我搬进宋嫣然的别墅，在地下室里发现了真相。
16
地下室里摆放着许多画稿，每一幅都无比熟悉。
全都是被爆出抄袭的那些作者的成名作。
这些作者几乎都是在成名后，迅速爆出抄袭，身败名裂。
有些还因此崩溃自杀身亡。
曾经我还很庆幸，我的梦想破灭了，职业生涯毁了，但至少我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会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让我陷入地狱，毁掉我梦想的竟然是她！
回想这些年，我不分昼夜地学习，拼死拼活的工作，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重新站到她面前。
连续五年，我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下班后还要去培训班听课。
别人在享受大学美好时光，而我永远奔波在打工赚钱和刷题考试的路上。
无数个筋疲力尽的夜晚，对宋嫣然的爱是让我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可现实总是这样残忍。
你最爱的那个人，视之为珍宝的那个人。
却往往是伤害你最深的那个人。
因为只有最亲密的人，才知道哪里会让你最痛。
我颓然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看着眼前一幅幅作品，心如刀割。
宋嫣然永远不会明白，她毁掉的不止是我的未来。
还让我前十八年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
我出身偏远小县城，跟身在豪门受尽万千宠爱的宋嫣然截然不同。
当初老师鼓励我参加绘画比赛，我满心欢喜地拿着画想要得到爸妈的认可。
我爸却亲手撕毁了我的画，骂我不务正业。
我妈虽然没说什么，可看着我的眼神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行为。
在那一刻，我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我的爸妈从来没有爱过我。
他们可以为了妹妹学跳舞，每周驱车上百公里，只为妹妹能够得到专业的指导。
也可以给弟弟买最新的电脑，支持他做个职业游戏选手。
只有我，从出生就是个错误。
在我爸还没成熟到可以承担父亲的角色时，被迫接受我的出生，断送了他自由自在的未来。
所以他不爱我。
甚至痛恨我。
我在这座城市里孤身一人，只能拼命地画画。
从那时起，绘画就成了我世界里唯一的光。
直到遇到宋嫣然，她的活泼明媚，照亮了我的全部世界。
她明知道绘画对我有多重要，还是任由他们毁了我。
无论她是否知情，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他们的帮凶。
横亘在我和她之间的不止有我的梦想，还有其他人的血泪。
17
「宋嫣然，我真的很爱你。」
我扬了扬手机，「可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希望》会出现在你别墅的地下室？」
她脸上渐渐褪去血色，变得异常苍白，瞳孔剧烈收缩。
在我的注视下，她侧过身，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临摹你的画，我不知道许年生他们会偷走我的草稿。」
「他们提前放到网上，就等着你得奖，然后让你身败名裂。」
「堇辰，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会因此一无所有，连最爱的人都被迫放弃。」
我眼眶发热，扬起脸看着她：
「还是没想到你们恶劣的游戏，会被我发现？」
「堇辰，我们结婚，我，我可以补偿你，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
宋嫣然祈求地看着我的眼睛，哭得梨花带雨。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初只是觉得那些画很美，想要临摹试试看，我没想过要害他们被诬陷抄袭，就像我没想过害你一样！」
「可是你还是默许了他们的行为，在抄袭被爆出后，也没有出面解释。」
我的心被猛地揪了一下。
「你不是不知道，只是在享受那些所谓的天才，被你一个小小的玩笑毁掉的快感。」
我呼吸急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
「宋嫣然，你让我觉得恶心！」
「这是你给我的钱，我拿去做了理财，本金和赚的钱都在里面，卡我放在这里。」
我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银行卡，放在地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堇辰，你别这样，难道我们之间的过往都不算什么了吗？」
「算你遇人不淑，算我识人不清。」
我再也没有回头。
可心里却如同刀割。
18
第二天，一篇名为《富二代因妒生恨，穷小子被抄袭一无所有》的帖子出现在社交媒体上。
文中的富二代追求白富美不成，因妒生恨，故意陷害白富美的穷男友。
将一个本该冉冉升起的艺术新星，硬生生陷害成了文艺败类。
帖子中小镇做题家出身的穷男友，让无数人狠狠代入了。
没过多久，许年生，宋嫣然和我的名字就被人扒了出来。
如同我曾经的遭遇一般。
许年生也被人网暴了。
网友还发起了针对许年生公司的抵制活动。
连同跟他一起陷害我的邵峰，也被公之于众。
邵峰失去工作，还在还贷的大平层也因为断供被银行收走。
走投无路的他想向许年生求救，却惨遭拒绝。
彻底失去生活希望的邵峰做出了跟我截然不同的选择。
他选择跟许年生同归于尽。
再次听到他们的消息，是在晚间新闻上。
邵峰持刀冲进了许年生家，连刺了十几刀，眼睁睁看着许年生彻底失去生机。
然后选择了自杀。
而故事的女主角宋嫣然，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彻底消失在公众面前。
她变卖了所有资产。
踏上了飞往灯塔国的飞机。
在登机前，我接到了她的电话：
「项堇辰，对不起。」
我没有说话，默默挂断了电话，关机后，抽出电话卡丢出窗外。
在心中向她告别：
「再见，宋嫣然，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