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式微挂了电话,发现顾晨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她环视一周,在院子里的花圃边看到了男人。
他右手拿着手机,唇瓣一张一合,正在接听电话。
沐式微心安,闭目养神。
咚——
“唔……”
沐式微睡着了,翻了个身就从贵妃榻上滚了下来。
伤腿砸到地面,她疼得立马就醒了,骤然就出了一层汗。
她慌忙看向花圃那边。
顾晨不在。
她松了口气,扶着凳子爬起来,蹙眉看着被血染红的纱布。
她正想着该怎么瞒过去,顾晨就出现了。
“怎么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你就出状况了?”
沐式微傻笑,“出什么状况?没事啊!一切都很好!”
顾晨指着她的伤口:“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沐警官还是坦白从宽吧!”
“呃,好吧!我就是不小心从贵妃榻上滚了下来。”
“疼吗?”顾晨蹲下身,抬起她的腿,小心翼翼地吹着。
沐式微眼眶发热。
她想到许久未见的父母。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母亲不慎摔跤摔断了左手,父亲便是像顾晨守着自己这般守着母亲。
母亲咬牙忍着,夜里尿急,她也不愿吵醒父亲,自己撑着去上洗手间,下床的时候手磕到墙角,本能地痛呼出声。
父亲一秒清醒,轻轻地托着 母亲的手,给她吹,边吹边心疼地问她:“一定很疼吧?”
这是母亲养好伤后亲口告诉自己的场景,沐式微一直记了很多年。
她不仅记得母亲所说的这件事,她更是记得母亲说这件事时的神情。
那是一个女人在处于莫大的幸福中才会露出的神情。
眉眼都带光。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顾晨抬头看着她。
沐式微回神,忍不住俯身,够着吻了吻顾晨的发顶。
她轻言:“我想到我爸爸了。”
顾晨黑脸,“看来我在你心里,的的确确是个老男人。”
沐式微没想到顾晨还记着这茬呢!
她笑,解释道:“爸爸特别疼妈妈,你刚才的举动和我爸爸以前照顾受伤的妈妈时候的举动几乎是一模一样。小时候我就想啊,我要照着爸爸的标准找男人,没想到我真的梦想成真了。”
“那么早熟?小小年纪就已经计划要找男人了?”
“小小年纪计划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找了个老男人?”
顾晨:……
他索性起身,让徐画来给沐式微重新包扎。
徐画提着医药箱来了。
她本以为能借机再多看顾晨几眼,可她一到,顾晨就去了书房。
偌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沐式微和徐画两人。
沐式微觉得有些尴尬。
她礼貌性地开口:“徐医生,给你添麻烦了。”
“我和三哥关系不一般,他开口,我从不觉得麻烦。”
沐式微:……
徐画这话可不中听啊!
想刺激她?
她沐式微可是看过很多言情小说,也经历过很多大场面的女人好吗?
她会这么轻易被激怒?
她不怒反笑:“能有徐医生这样的朋友是我们夫妇的荣幸啊!”
“夫妇?沐小姐貌似还没有和三哥领证吧?”
“迟早的事。他已经跟我求婚了,我也答应他了。我们举办婚礼的那天,徐医生可一定要赏脸来参加哦!”
“求婚了吗?”徐画低着头,眸中乌云翻涌。
“嗯,经历了这么多,我们早就认准了彼此。人生苦短,能在一起要趁早呀!我觉得一辈子都不够我和顾晨一起过的呢!”
“沐小姐,你可知你已经得到了很多人得不到的……东西,你怎么还不知足呢?”
“徐医生说得对,我应该知足。毕竟知足常乐嘛!我要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愿景。”
她话中有话,徐画怎么会听不出来?
沐式微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善意地提醒徐画,放下亦是放过。
徐画的这段感情困住的是他自己,不是别人。
她只有真真正正地放下才能获得内心的安宁,也才会敞开心扉去接受除却顾晨之外的其它可能性。
沐式微相信,如徐画这般颜值中上、事业有成的姑娘不乏追求者。
徐画替她上了药,重新绑好纱布才说:“沐小姐,你不用担心我会破坏你的幸福。第一,我没有这个能力,如果三哥给我机会,哪里还轮得到你?毕竟……沐小姐里可能还不知道我和三哥在华尔街就已经认识了;第二,我没有这个想法,我徐画爱一个人非常理智,如果我爱的人是单身,那我可以肆无忌惮,但如果他心有所属且已经与那人共结连理,那我再是难过也会选择笑着祝福。沐小姐,你比我幸运,希望你可以一直陪着三哥。三哥生性孤冷,难得遇到一个能让他笑让他心疼让他有一切正常人都有的七情六欲的女人,你一定别让他失望。”
沐式微心里无声地叹气。
这一声声“三哥”叫得可真亲热啊!
简直比她唤的那些“帅气蝎”、“蝎总”、“顾先生”、“顾总”、“顾晨”要好听得多。
怪不得那些玩暧昧的男女都喜欢从“哥哥”、“妹妹”这些原本很正常,但又被人为强加上一些旖旎色彩的称呼开始。
沐式微没有表现出自己心中的酸涩,她不咸不淡地打回去:“徐医生或许不知,我和顾晨相识于幼儿园,到如今已经二十多年了。另外,顾晨也并不是生性孤冷,他失忆前虽谈不上是活泼开朗,但也是朋友众多,属于学校的风云人物。”
显然,这些话让徐画哑口无言。
论时间,论感情,她都比不上沐式微。
沐式微见她没说话,继续说:“徐医生能在顾晨变得孤冷后成为他的朋友,这证明他很信任你,也很看重你。如今你三哥要结婚了,我也算是你三嫂了,三嫂就祝你能早日觅得真爱,届时我和顾晨肯定会奉上我们的祝福。”
三哥顺耳。
三嫂逆耳。
偏偏,徐画也挑不出错处。
毕竟,是她先故意在沐式微面前表现出自己和顾晨关系匪浅,是她一口一个“三哥”叫得乐此不疲,也怪不了沐式微要自称“三嫂”了。
徐画挤出一抹笑,站了起来,交代:“沐小姐的伤还未开始结痂,一定要多加注意,不能碰水,也不能运动,如果非要走路,也不能用力。为了不影响以后的生活,你只能忍忍了。”
“好,谢谢你。”
“最好卧床休息。”
“好。”
“听说你晚上要出门,我建议你还是早点放弃这个想法吧!一旦落下病根就是一辈子的伤,你如果因此残废了,沐小姐还怎么当警察?孰轻孰重还请你自己好好计较一番。”
沐式微眨眼,猜到了什么。
她问:“你是来给你三哥当说客的吗?”
徐画摇头,“我是从一个医生的专业角度给出最利于你伤口恢复的意见。”
“那就谢谢啦,不过今晚我必须出门一趟。”
“三哥会担心你。”
“我不去,我就会担心他。所以我和他就谁也别担心谁了,手牵手一起去吧!”
“你的腿可能落下终身残疾!”
“不怕!”
终身残疾比终身遗憾容易让人接受多了。
她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不会放任顾晨孤军奋战。
再说了,她家占卜大师庄园庄大仙都说了,她和顾晨是天赐良缘,虽磨难重重,但终会拨开云雾,得到幸福。
徐画叹气,拿着医药箱离开。
拐角处,她无声地对顾晨摇头。
顾晨无奈。
他走了出去,远远便瞧见那个姑娘上扬的嘴角。
上赶着去危险的地方就这么开心吗?
这是个多倔强的姑娘啊!
他走近,手中端着一碗药,说:“该喝药了!”
“你喂我。”
“好。”
沐式微笑,“我以为你会说‘你是腿断了,又不是手断了,自己不会吃吗’。”
顾晨无奈地看着她,说:“你是腿断了,又不是手断了,自己不会吃吗?”
沐式微:……
她憋了数秒,忽然一下爆发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传遍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
念西不禁感慨:“看来式微真的选对了人。”
徐画刚走进客厅就听到念西这话,她下意识地问:“你怎么肯定就是对的人呢?”
“这很难判断吗?爱情其实很简单,那个人能让你笑,让你大声地、毫无顾忌地笑,这不就够了吗?”
谁又能说这观点是错的呢?
徐画颔首,“你倒是通透。”
“我就一直不理解那些弯弯绕绕的人,爱情并不是个复杂的方程式,也不是个难通关的游戏,爱情就是你情我愿,你笑我笑,让一个人的开心变成两个人的幸福!我认识式微后,我就没见过她笑得那么用力,那么张扬。”
“小小年纪你懂得倒还不少。”
“徐姐姐喜欢我姐夫?”
“没有。”
“你别骗我了。姐夫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喜欢姐夫不丢人。你喜欢他的时候他又还没和式微在一起。你没有错。”
“真的吗?”
“当然!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只不过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
徐画失笑,总算是明白这小屁孩儿是在安慰她,她笑着说:“谢了。”
“不谢不谢。徐医生这么好,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