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犬的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沐式微很沉默,她望着远方的黑暗,只觉得这条路再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了。
汪——
汪汪——
汪汪汪——
三爷在沐式微身边上蹿下跳。
沐式微没管它,视线都没有下移,恍恍惚惚地继续朝前走着。
三爷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眸子布满了哀伤。
他想:那个花衬衫是个坏男人。
他还想:那个花衬衫肯定不是顾晨,顾晨才不会这样对我主人呢!
他的狗脑袋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想靠谱,于是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个讯息传达给自家主人。
汪汪汪——
沐式微终于分给了他一些注意力。
她有气无力道:“三爷,怎么了?”
“汪汪汪——”我认错人了,那个花衬衫不是顾晨。
“是不是饿了?”
“汪汪——”不是。
“走吧,去超市给你买酸奶。”
“汪——”我不喝酸奶。
“乖,给你买一大桶,我保证一口都不沾,全都是你的。”
“汪汪汪——”我们去找顾晨吧?
“真乖!别再叫了,我这会儿心里很乱,你越叫我越心烦。”
“汪……”三爷委屈死了。
马路对面就是一个大型超市。
此刻是红灯,沐式微和三爷都站在线外等着。
三爷坐在地上,抬头望天,顿觉狗生凄凉。
他一个没注意,沐式微就已经横穿马路去了。
三爷大骇,健壮的后退一瞪就蹿了出去。
滴——
滴滴滴——
汽车的鸣笛声一片。
三爷咬住沐式微的裤腿,大力地将沐式微往后拉了一段距离。
被三爷猝不及防地拽拉,沐式微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她回神,猛然抬头,公共巴士几乎是贴着她的右臂而过,经过她的时候掀起的风刮得脸都疼了。
差一点,她就被车撞了。
巴士司机从车窗内探出脑袋,回头狠厉地吼了一句:“大晚上过马路不看红绿灯啊?找死啊?”
沐式微没有说话。
三爷冲上去朝着巴士司机狂吠。
巴士司机完全没有被吓到,还冲着跌在地上的女人喊:“管好你的狗!”
三爷:……
他的英姿已经震慑不到别人了吗?
这个时候的三爷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整容成了另一番模样……怎么形容跟?嗯……就是良家好犬的模样。
沐式微单手撑地跳了起来。
她拍了拍手,将灰尘拍掉。
她走到三爷身边,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走吧!”
三爷忿忿,瞪着巴士司机。
巴士司机还想说什么,沐式微眼神清冷地扫了过去。
司机不说话了,回到驾驶位上,猛踩油门,扬长而去。
三爷拔腿就追。
沐式微:……
她真的没力气了,于是走了几步,坐在花坛边。
三爷是她的警犬,她了解三爷。
三爷不管跑了多远也认识回来的路。
她只需要站在原地等他就行。
夜风渐渐凉了,寒意逼人。
沐式微双腿弯曲,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她把脑袋搁在腿上,紧紧地抱住自己。
毒蝎吃完烧烤往家里走,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心像是有感应一般,眼睛就鬼使神差地往左侧花坛那儿瞟。
他的心如遭电击。
他跳入大海,被冰凉刺骨的海水包裹、被坚硬不可摧的礁石撞击的时候都没有这种心碎的感觉。
如今,只是在这清冷月色下看到她的一抹侧影,他就受不住了。
毒蝎垂在腰侧的两只手紧握成拳,臂上青筋迸出。
他的血液都沸腾了。
毒蝎站在原地,双腿像是灌了铅,半步都难以挪动。
他知道,已至深夜,路人罕见。
他这般行径很容易引人猜忌。
他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一摇一晃地去街对面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沐式微收到陌生来电,狐疑地接起。
“你好。”
听筒里是一片静默,只有轻微的呼吸和风声。
沐式微再次重复:“你好。”
对方依旧没有说话。
沐式微空出的左手紧张地握紧,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毒蝎?”
“嗯。”
“你在哪里?”
“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操心。”
“我问你在哪里啊!”
“夜深了,女孩子一个人待在外面,很不安全。回去休息吧!”
沐式微喉咙滚动,她跳下了花坛,握着手机慌张地四处张望。
你在哪里?
毒蝎,你在哪里?
帅气蝎,你在哪里?
你……怎么舍得让我找不到你?
沐式微眼眶红了,眼泪顺着眼角静静地淌下。
她哽咽道:“你在哪里?”
“水木,回家!”
“没有你,哪里还有家?”她崩溃地蹲在路边,像个被主人遗弃的宠物。
毒蝎微微闭上眼,声音也沙哑了,“你……哭了?”
“嗯。”
我哭了,所以你要不要来哄哄我?
“水木,你别哭啊!我答应你,三个月,最多三个月。你等我,我一定在热烈灿烂的夏季娶你,在我们重逢的夏季娶你。”
沐式微被这话惊得一时语塞。
待她开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沐式微茫然地在路口旋转。
头一次,她没能一眼就看到顾晨。
果然啊!
他想躲她,真的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沐式微蹲在地上,脑袋埋在膝间。
耳边是电话挂断前他说的最后一段话。
【水木,你别哭啊!】
【我答应你,三个月,最多三个月。】
【你等我,我一定在热烈灿烂的夏季娶你,在我们重逢的夏季娶你。】
沐式微泪如雨下。
怎么只是三个月,她就一丁点儿都不想等了呢?
她暗恋过他十多年,又等过他八年。
她这一生最纯真最美好的年纪几乎全在等待中耗尽。
她不想再等了。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是华夏女特警,她师从强者突击队最严厉的队长慕队。
她知道毒蝎现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险。
汪汪汪——
隔了老远就听到了三爷的声音。
沐式微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她兀自呢喃:从前我能给你的只是陪伴和守候,因为那时候我并不是你的某某某;而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夫,我能做的不再仅限于此。这一次,我会与你并肩作战!
沐式微带着三爷去超市采购了两大包狗粮。
回到别墅,沐式微将自己反锁在了书房。
Fanci端着热牛奶敲响了房门,说:“水木,喝杯热牛奶再睡吧!”
“我现在不困,你帮我喝了吧!”
“你能把门打开吗?今晚你见到毒蝎没有?有没有确认他的身份?回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盯上?”
“今晚我不想谈这些,明天再说行吗?”
“不行!水木,我这里虽然很安全,但如果暴露了,我要连夜把你和三爷一起转移。我得为你们的安危负责。”
“你放心,我这点反侦察能力还是有的。尾巴都已经被毒蝎清理干净了,他也舍不得让我陷入危险之中。”
Fanci:……
所以……她是白操心了?
Fanci把牛奶放在门前地上,说:“牛奶放你屋外了,待会儿你自己拿。”
沐式微忙完之后,打开房门就看到牛奶杯已经见了底。
三爷就靠在墙上,嘴边上沾了一圈奶渍。
真是没有见过这么爱喝奶的狗!
沐式微掏出手机对着三爷连拍了数张。
她要珍藏这些照片。
她家三爷可攻可萌,简直是个宝!
这一圈乳白色的奶沫沫更是衬得他整个人……哦不,是整条狗都柔和了许多,像个软萌的甜宠宝贝。
沐式微坐到地上,靠着三爷玩自拍。
可怜的三爷,自以为偷喝了主人的奶,在睡梦中沾沾自喜,却不知道自个儿都快被主人玩坏了呢!
沐式微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去洗漱睡觉。
……
第二日,乌云阴沉,一大早空气就湿漉漉、黑蒙蒙的。
沐式微起了个大早,她领着三爷去院子里晨跑。
三爷昨夜喝完了一大桶酸奶外加一杯牛奶,此刻元气满满,意气风发,当然……这是建立在忽略三爷身上的粉色小衣裳和脖子上的白色蝴蝶结的基础上的。
挥汗如雨的感觉一如既往地好。
沐式微回到房间,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裳。
她先是穿了一身没什么特色的工装,而后想了想,又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条藕粉色的长裙。
极具民族风的长裙将她骨子里的温婉都显露了出来。
她披着发,站在全身镜前,若有所思。
Fanci在饭厅见到她时,大吃一惊。
她问:“水木,你今天是有约会吗?”
沐式微还未来得回答,Fanci就又开口:“昨晚你回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搞定了毒蝎,把人都约到了。”
沐式微失笑,“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别否认了。水木,从我见到你开始,你什么时候穿过裙子?什么时候把马尾辫放下来了?你今天太美了,我站在你身边都黯然失色。”
“你太夸张了,Fanci!”
“我从不夸人,更不夸女人。水木,相信我,没有男人能抗拒得了今天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