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地主吗,我爷跟我说过。”我说的风轻云淡。
“不就是地主吗?你还没当回事,那时候这可是不得了的,你爷爷三天两头被批斗,还游街,有的人受不了干脆上吊死了,干什么都有人监视者,没有自由更别说人权了。”小姑有些气愤,将怀里的靠垫扔了出去。
“因为这,我奶奶就不同意,这说不过去啊!
“是人家父母不同意,咱们哪还有挑人家的份,人家躲还来不及呢!”
“小姑,你恨那些欺负爷爷的人吗?”
“恨啊,恨不得拿刀杀了他们!”
“那时候你多大?”我看着眼前光鲜亮丽的小姑根本无法将她与那个不幸的时代联系到一块。
“我,我好像还不会走路呢,这些都是听你奶奶说的。”小姑咧嘴笑,我发现我的好多习惯都像她,比如咧嘴傻笑,喜欢柔软的东西,爱吃猪蹄,怀旧……
“我爸喜欢的女孩长什么样啊,你跟我简单的描述一下呗?”我找了张白纸准备把她画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小姑不解地问。
“画下来,我想知道我爸的女神长什么样,你肯定见过你说说吗!”
她笑这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将目光死死的盯在我的画纸上:“我说你画,开始吧!”
看小姑的表情应该对那个女孩子印象很深,对她的描述张口就来:“她个子不高,白白净净的,见人先笑,特别的温和。”
我歪着头听她描述,在脑海里静静地构思。
“你怎么不画?根本就不会吧?”小姑质疑我。
“我只画五官,不画身材!”
“她是大眼睛双眼皮,樱桃嘴,柳叶眉,圆脸蛋,头发又黑又密笑起来像朵花一样,特别的美。”
“我妈见过她吗?”我很好奇她们两个见了面会什么样。
“没有,她听说你爸要订婚了,就报名参了军,从那以后再也没回来过。”
“这都是美人的标志啊,樱桃嘴,柳叶眉,大眼睛,真是可惜了。”我边画边说。
我上学的时候学过人像素描,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而且是画我爸的梦中情人,这多少有点滑稽。
在小姑的描述中,我很快就将轮廓勾勒了出来,“你这画的啥呀,眉毛不对,画得太细了,眼睛也不太像,就这嘴还可以。”小姑细细的端详着,将不对的地方一一指出。
我经过简单的修改,一个恬静温婉的女人就呈现在了我的眼前,小姑拿起画像啧啧赞叹:“羽格,你知道吗画的太像了,你爸要是看到一定会受不了的,毕竟好了五六年,那可不是一般的感情。”
五六年,我于我们来说只是个数字,可对于他们两个就是一辈子的牵挂与思念,以前我无法体会,现在我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自己痛过。
我有些心疼老爸的遭遇,更心疼那一段纯真的感情。
我接过画像看了一眼对小姑说:“她本人比画像更好看吧!”
“当然了,你只画出了她的相貌,却没画出她的神韵,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但已经很像了真不容易。”
我继续欣赏,可看着看着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特别的眼熟:“小姑,我好像见过她,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胡说,你怎么可能见过她,只能说长得像而已,她今年也快五十岁了,老了。”
我仔细的回想到底在哪见过呢,感觉就在身边是的,总之特别的熟悉。
小姑忽然凑到我的面前,一脸坏笑的看着我,我有些发毛:“你,你,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羽蝶说你男朋友长得很帅气,画一个我看看,不想画看照片也行!”
我一下子蔫了,倒在在沙发上哭丧着脸,很不开心。
小姑推推我:“怎么了,我没说啥呀!”
“我们两个都没一起照过相,整天偷偷摸摸的,这恋爱谈的细碎细碎的,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每一件顺心的。”
“你很爱他吗?”小姑问我。
“当然,为了他我差点被我妈打死,你看看我后背的伤疤,这都是轻的。”我指着自己断掉的两根肋骨,“看到了没,直接断了两根,没死就不错了。”
小姑轻轻的摸着我的疤痕,半天无语,等我回过头一看,她竟然哭了,眼泪成双成对的往下掉,我挠挠头发笑着说:“知道这样就不给你看了,惹得你掉金豆。”
她哽咽着哭得很伤心,一把扯过我将我抱在怀里:“你小时候经常撕我的作业本,害得我常常挑灯夜战一边哭一边补作业,就那样我都舍不得打你一下。”
“那个时候你多大?”我问。
“已经读初中了。有段时间我生病了,疯疯癫癫谁都不认识,见谁打谁,可我就认识你,整天背着你满街跑,教你背诗,给你讲故事。”
“小姑,你得了什么病,怎么会不认识人?”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姑看了我一眼:“精神病,真的。我一连病了两年多,也哄了你两年多,两年里没伤你一块皮,没想到你妈竟然这样打你,小姑好心疼!”
是啊,我妈对我的疼爱还不及一个神志不清的病人来的纯粹。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将这个有些伤感的画面画下来。画中,一个疯疯癫癫的漂亮女孩子,紧紧地抱着一个呀呀学语的幼童,满世界的疯跑,但却很快乐!
小姑的大床实在是太软了,我有点不习惯,快亮天了还是睡不着,我走到客厅将日记本从背包里掏了出来,准备给高浩写信。
小姑听到声音过来看我,我慌忙中不小心将日记本碰到了地板上,从里面掉出一张照片来,小姑笑着将它拾起,非常惊讶的看了我一眼:“这是什么时候照的,你那个时候应该读中学了吧,老三跟你们长得不太像啊,看着好像在哪见过……”
那个时候我初中刚毕业。
小姑说照片她要了,放在客厅的电视柜上,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
小姑走后,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突然想起还没给家里打电话呢,小姑说去公司用座机打。
2000年,手机还不是很普遍,我们家那个时候连座机都没有,有事了都往村部跑,那里的电话是对外的。
小姑先带我去了照相馆,她竟然把那幅素描裱了起来,这令我很吃惊:“小姑,你没事吧?”
“我们是好姐妹,挺想她的。”
“……”我无语了。
“小姑你公司是做什么的?”我一边爬楼一边问,气喘吁吁走的很吃力。
“利通商务,主要是为一些很忙的人代购一些东西,我们收取相应的服务费,以前爬过楼吗,习惯就好了!”她竟然如履平地,没一点感觉。
“小时候爬过,不过都是好久好久的事情了。”我累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公司在五楼,我还是第一次怕这么高,腿都软了。
一进门,我就听到一帮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她们看到我小姑之后都立马安静了,跑回自己的格子间,开始低头工作,偶尔有人抬头偷偷的看我,我假装没看见,不做理睬。
小姑拿起身边旁的一套黑色西装麻溜的换上,瞬间从一个风韵犹存的贵妇人变成了冷艳的霸道总裁!
她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语气有些威严的问:“吴助理,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昨天客户的服务单都完成了吗?”
我看着霸气十足的小姑眼睛都直了,这一幕我只在电视里看过,今天现场直播令我一饱眼福羡慕极了。
吴助理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带着一副近视镜,扎着马尾辫黑色的一步裙,白色的衬衫,朴素又大方,说起话来也温文尔雅的,不像小姑那么霸气。
小姑她们谈工作,我没事四处闲逛,一圈下来我很纳闷,为什么小姑的员工都是女孩子,她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有个小女孩看了我一眼小声的问:“你是新来的,之前没见过你?”
我走过去看了一眼她的工作台。一部座机,一个记事本,一支笔。我点了点头问她:“你们是做什么的,看着挺简单的?”
“打电话,接电话,卖服务卡,特别的简单,工资也还可以,你是来应聘的吗?”她的普通话实在不敢恭维,但能听懂。
“嗯。”我没在说什么,心想这工作我应该可以,隔着电话交流又不用见面挺好。
“苏羽格,你去跟吴经理到楼下的服装店量个尺,给你做工装。”小姑喊我。
我有点小兴奋,这就工作了,简直天上掉馅饼一样,人要是走运摔倒都能捡到宝,看样子,我是时来运转了!
量完尺回来的时候,小姑正坐在老板椅上悠闲地喝着咖啡看着照片,她见到我笑着说:“感觉怎么样,你小姑的公司还气派吧!”
我有点兴奋过头,直接跑过去对她大赞特赞了一番,夸得她都快找不到北了,嘴角一直上扬,特别的骄傲。
“羽格,你觉得羽露跟这个人长得是不是很像!”小姑指着那张素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