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当真是好戏,不过不是台上的戏,而是台下的戏。
赵江月长了见识,感慨颇多,送叶喃回府之后便回家去了。
起初叶喃也没将此事当回事,但是隔了一天之后,居然又听到了此事的后续。
西厢茶楼里,中场休息,茶客们议论纷纷。
这世上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别人家的故事,百姓们也最喜欢串闲话。
叶喃一边喝茶,一边搁这屏风侧耳倾听。
“听说了没有,昨儿梨园里面可是有一出好戏。”
“听说了听说了,深情女苦恋有情郎,两人最终终成眷属了。”
“嘿,事情可不止这么简单,我家亲戚有个在翰林院当差的,听说今儿一早张墨白便去了翰林院递交了辞呈,今儿就要回禹州城了。”
“哎呦,这多可惜啊,这官老爷有什么想不开的?”
“听说是担心京城局势害了心上人。”
“啊?天下如今十分太平,没有危局啊……”
“唉你不懂……其实,唉算了算了,这不是咱们老百姓能够乱讲的。”
好在茶客门喝的是茶不是酒,不然妄议国事,官府可是要上门问罪的。
叶喃指尖轻轻磕扣着茶盖,叮叮作响。
张墨白辞官了……
她那宛若湖波的眼眸动了动,缓缓起身奔着王府去了。
书房里,裴寰颇为诧异。
“你要本王跟你去南城门?”
“嗯,有一个猜想,王爷跟我走一趟,若是如我所料,我便如实相告。”
叶喃心里的想法有些特殊,所以她第一时间没有说出来。
裴寰顿了顿,便吩咐人准备了黑袍,以兜帽遮住脸面,随着她离开王府。
京城南门,进出的百姓不在少数。
张墨白既打算离开,便再无留恋之心,递交了辞呈之后便准备了两辆马车,带着家里的财物衣物,准备离京回乡。
此刻,京城门口聚集了几个年轻的书生。
张墨白举目望去,都是相识。
他叫停马车,周身一礼,“各位还有,多谢相送。”
楚文墨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他们俩同时进入京城赶考,好不容易做了官,张墨白却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辞官了。
“张兄……就不再考虑一下了?”
张墨白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轻轻叹了口气。
“自从入朝为官之后,深感身不由己,里权谋近,离所爱远,有些话我不便说,但是这尔虞我诈真的是步步危急,楚兄不必再劝。”
楚文墨跟着叹了口气,他的官职不如张墨白,没有切身的体会。
“张兄,世子殿下待我们如同手足,你既然离京,他必然回来送你,不如等等再走?”
闻言,张墨白沉默了一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楚文墨。
“楚兄,世子不回来了,临走之前,我有一句话忠告你,世子殿下绝不是简单的人,你……好自为之……”
“这……”
楚文墨有些不解,本想再问,可张墨白却坐上马车远去了。
酒楼的阁楼上,裴寰目光深邃的看着下方的一幕,不甚明白。
“你到底想让本王看什么?”
叶喃目送马车离去,眼眸浮现深深地忌惮。
“此人名叫张墨白,本是翰林院学士郎,昨日妾身和郡主在梨园遇到他,听郡主说此人和世子殿下关系密切。”
“赵江明?”
“不错,妾身试探性的问了几句,世子殿下似乎从科举兴起之初,就开始频繁接触入京赶考的才子,不惜自降身份,日日请他们饮酒做诗,风花雪月。”
“换句话说,世子殿下在朝中认识的官员不在少数,而且关系非同一般。”
听了叶喃的话,裴寰表情有些凝重。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喃不答,而是扶着栏杆继续说道:“王爷可记得之前妾身回乡探亲,遇到白莲教袭击一事?”
“自然记得。”
“当时切身的行踪全京城的人都瞒住了,长公主也不曾对任何人透露,唯有郡主和世子殿下提了一嘴。”
“再有,那日侍郎女儿大婚,郡主发现马车轮上有鹰抓勾的痕迹,当晚妾身便带着陆大哥过去探查,但是马车已然被人做了手脚,而此事郡主也告诉了世子。”
“再看今日,郡主说世子殿下和这些读书人引为知己,但今日张墨白离京,世子却面都没有漏,王爷以为原因何在?”
话说到这个份上,裴寰心中已经是疑心重重。
“因为这个张墨白已经没有价值了。”
他一掌拍在栏杆上,震的栏杆一阵颤动。
“赵江明真是有点本事,居然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事……看来襄王野心不小。”
襄王府遭人投毒,裴寰怀疑过三皇子,怀疑过白莲教,甚至五皇子他都暗中调查了一番,却唯独没有怀疑这个闲云野鹤二十年的襄王。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白莲教的幕后之人,居然会是襄王。
当真是灯下黑。
“王爷,此事你要如何处理?”
裴寰深呼一口气,平复心情。
“此事无凭无据,都是你的推断,纵然真的如你所言,我们手里也没有证据,贸然下狱不合适,不如将计就计,一网打尽。”
“之前咱们不是已经做了渔网,这一次就等他们转进去吧。”
叶喃微微颔首,“也好,知道幕后主使是谁,就不怕有漏网之鱼了。”
说着,她又顿了顿,“王爷,这件事里头,郡主似乎并不知情,若是祸起萧墙,能否饶她一回?”
裴寰目光深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为了成全一人之义,便罔顾法度,总有一天千里大堤会溃于蚁穴。”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叶喃的脸上,“这件事摄政王不能答应你,但是裴寰可以答应你。”
“什么意思?”
叶喃皱了皱眉头,不明其中含义。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阁楼上的身影离去,秋意有浓了几分。
此刻赵江月还坐在窗前,耐心的绣着荷包,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
京郊外的佛寺,白素兰诵经念佛,心绪难平。
她幽幽看了一眼院子里萧瑟的落叶。
“今年冬天,京城怕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