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将被重新放好的琴拿出来,上面还残留着她特有的雏菊香气息。相比起在美国时的她,她好像平静了很多,以前那双如小鹿般清澈但是偶尔有些慌张和萌动的眸子,在看到他的那刻只有轻微的惊讶沉底。
这样让他想起美国的最后一次见面,那天晚上她眸里也曾出现过类似的神色,到后来这段时间里,他想起她的时候,也总是会出现那样的神情。
但是那次,她面对的人是傅邑。
院长是知道程景爱惜他的琴的,“刚那个林小姐,是院里新来的音乐老师,以前也是小提琴手,看到你的琴......”
“她来多久了?”
“大半个月了。”
“她......还好吗?”程景情绪很平静,但是太过平静的他反而让人觉得不适。
“她教得挺好的。”院长并不意外他的问话,从他的情绪中,她观察得出他们应该是认识。但是程度,让她不好揣测。
程景絮絮沉沉的说着,像是倾述又如自言:“她刚刚的琴拉得不是很稳,有的弦都没有按紧。听说她的手受伤了。”
院长有些忧心的看着程景,从他来到这个孤儿院教课起,他的脸色总是挂着笑容,如浴春风又放荡不羁,忧愁从未出现在他的脸上,“听小迪说她一直还在康复期,这段时间也没有见她拉过琴。”
程景还记得她曾经坚定的告诉他,小提琴是她如今存活于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价值,唯一一个不泯灭于众人的理由。没办法拉琴吗?那她该有多绝望!程景搭在小提琴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碰”的一声,断掉的琴弦由于惯力抽向他的下巴。溅出了隐隐的血渍。
他从不是自私的人,他一路的寻找回来,只是想亲眼看看,看看这个让夜不能寐的女孩,过得好吗?如果她脸上肆意的绽放着笑容,如果她的眸里充满了幸福。那他会这样默默的祝福和守护。
但是现在好像不行,他好像太高估了自己的克制能力,和低估那份感情了。哪怕它来得毫无道理,但是你却只能缴械投降。
***
因为傅邑阴沉变幻莫测的情绪,让林梓璃觉得这条回去的路异常的长。林梓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看到程景后又看到傅邑的那刻,竟然会有些心虚。
就像当初她在美国乐团时,看到傅邑后,在面对程景时的情绪有些相像,但又......有些不一样。
面对不知道的情绪,未知让林梓璃不安,所以她有些烦躁。这让她无法去理解,和顾及傅邑的变化。
两人的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氛围,又这样意外,又无头绪的一点点被拉回去。
回到傅宅的时候,赵姨已经正在备晚饭,陈叔难得悠闲的在院子里练练太极。看到他们回来,正要向他们打招呼,却被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止住了。
傅邑沉着脸上了书房,关门的声音大得将一路失神的林梓璃吓得颤了一吓。赵姨倒了杯热水给林梓璃,关切的问道:“林小姐,没事吧?”
林梓璃懵懵的摇摇头,她这才反应过来,傅邑好像突然心情不好。难道是今天小孩子的玩闹,让他很不开心吗?囧,她就是担心这样子。
“可能是今天小孩子的玩闹,让先生不开心了,赵姨先生是不是很讨厌小孩子?”林梓璃说出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赵姨:“这倒是没听过先生说过,但是先生身边确实还没出现小孩子。”
林梓璃想着他有多讨厌小孩子,一定就有多生气。这么一说,林梓璃更是没底气了。
赵姨看林梓璃忧心忡忡的样子,莞尔:“林小姐不必担心,先生不是小孩子,他竟然主动说要跟你去红星,说明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没有关系的。”
那难道说,他不是因为小孩子的事情生气吗?那也没别的理由了,不是吗?
晚饭林梓璃自告奋勇要去叫傅邑下来吃饭,真的站在书房门前,又不自觉的的怂了几分。他要是一直坏还好,他时好时坏的让她很没有底气。敲了两下门,里面便有回应了,林梓璃推门进去,傅邑正背着身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里新栽种的梅花开得很好。
早上起来的时候,林梓璃特意去了一会。含苞待放的梅红色,粉色,白粉色,争相斗艳的绽放在这个院子里。它们分开穿插在梧桐树枝下,绿红相间的庭院里,相得益彰。
瞳孔里的花朵偶尔伴随着凉风轻轻的晃动,梧桐枯叶落下偶有几片掉落在它们身上。这就是她每天看到的风景吗?傅邑的眼眸沉了沉,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从她进入这个宅子的那天起,他就知道她没事的时候,喜欢盯着这个院子,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不知道她眼里的风景是什么样的。
但是一定是美好的,所以在这寒冷的冬天里,树叶都开始干枯了,茂密的绿色越减越少了。他希望她永远看到美好,哪怕那个美好是自己亲手创造的。
**
林梓璃站了一会,傅邑还是没有回过身。林梓璃踌躇的叫了句:“先生,饭好了。”
耳边响起软软的声音,傅邑倾身回眸,漆黑的眸子看着眼前娇娇的女孩。林梓璃被她盯得只能被迫低着头,她始终无法跟他四目相对。
眼前的女孩还是那个女孩,从A市回来她变了很多,冷静了很多,但是害怕他这点,好像从没有变过。
如果不是见过她面对别的男人的巧笑嫣然,他甚至愿意去相信,相信她只是性格使然,不是因为,那个人刚好是他。
但是,好像不行。
林梓璃见他一直没有动静,看样子气还没有消,林梓璃鼓起全身的劲:“对不起,今天孩子们吵到先生了,他们其实很喜欢有人去玩的,所以才会......”
“你是不是知道,才去那里?”傅邑问了句连自己都没底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