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家人还想着怎么试探谢怀卿的时候,今日场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飞快传入皇帝的耳中。
皇帝虽然近些年来愈发昏庸无道,不理朝政之事,但因他多疑的性格,暗卫眼线倒是遍布大盛四处。
尤其是京城,天子脚下这种地方,他设下的眼线自然是极多的。
谢怀卿知道,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有人去向皇帝禀报,但他没让人掐了这条线,因为现在已经是时候让皇帝知道了……
皇宫。
“陛下!大事不好了!”
暗线来报的时候,皇帝还正抱着紫裳饮酒作乐。
跪在大殿之中的暗线,因为过于紧张和小半天的疾跑,脸颊透露出过度的红晕,额头却挂了一层冷汗,声音也因为激动有些变了调子。
皇帝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
他的怀中紫裳香肩半露,樱桃般的口内叼着精致的酒杯,正往皇帝嘴边凑着。
皇帝被扰了雅兴,心情自然不好。
皇帝自从得知他的体内没有情蛊之后,对紫裳便彻彻底底放开宠爱,导致身子已被掏空。
虽然看着还有个人形,其实骨子里已经虚弱的不行,一双眼睛中满是浑浊与迷茫。
如今面对暗线的来报,皇帝一时之间竟然还有些恍惚。
等他晃晃脑袋,努力挣扎出几分清明之后,才意识到宫外的人进殿来报,肯定是京城中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是皇帝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已经远超他的预料。
那暗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陛下,今日本是前丞相,罪臣林孟元被斩首的日子,但是临死之前他说,他说……”
说到这里,那暗线不由的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接下来的话他真有些不敢讲。
如果林孟元说的是真的,那面前这个男人阴险狡诈的程度真是远超自己的想象,虽然自己对皇帝一向忠心,但还没到忠心到傻子的地步。
最主要的是,暗线知道如果自己说出实情之后,皇帝也会迸发出怎样的怒火。
所以暗线忍不住停顿了片刻。
而皇帝在听到林孟元名字的时,心中就是一沉。
他本就生性多疑,如今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有些事情要超出他的掌控了。
皇帝的眼神终于暗下来,追问道:“林孟元说了什么?”
暗线稳了稳心绪,低声谨慎道:“林孟元当着所有围观百姓的面,说,说七年前镇南王府火灾一案是您让他做的,然后把罪名推到外族人的头上,因为您忌讳镇南王功高盖主,疑心他会……”
“够了!”
案件还没说完,皇帝便忽然暴喝一声,制止住他接下来的话。
“谢怀卿呢!让他滚过来见我!不是让他把那些人舌头都割了再拿去砍头吗?他是怎么……”
说着说着,皇帝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谢怀卿这个人做事一向谨慎小心,狠辣果决,如果他真的把林家那些人都弄哑了,便绝对不会出现眼下这种纰漏。
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谢怀卿留下了林孟元说话的功能。
那么想让林孟元说出这些话的就不是林孟元自己,而是谢怀卿。
电光火石之间,皇帝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
虽然还来不及梳理,但是他知道,谢怀卿就是其中关键。
皇帝大喊到:“来人!来人!”
殿外的江德福带着一众太监侍卫跌跌爬爬跑了进来,还不等他们问皇帝有何吩咐,皇帝便一挥手道:“赶紧带人去皇后宫中,将那个贱女人给我控制起来!”
“是!”
皇帝一向怕死,所以身边这批侍卫还算训练有素,得了吩咐之后立刻组队前往活后宫中。
皇帝这几年虽然糊涂不少,但曾经能从夺嫡大战中脱颖而出,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最信任的人摆了一道。
林家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言佑安!
如果言佑安没有死,那么这世上唯一一个可能是他的人就只有一个,谢怀卿。
谢怀卿之所以把一切都引到林孟元的身上,就是为了给当年的镇南王府报仇。
因为当年命令是自己下的,事情是林孟元办的。
想到这里,皇帝心中一片冰凉好。
好!
好一个谢怀卿,好一个言佑安。
曾经他捧在手心里的少年,如今把敢把自己玩弄在鼓掌之中了!
皇帝嘴角扬起一丝冷酷血腥的笑。
今日之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言佑安居然会是谢怀卿!
因为他曾经也算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言佑安和自己那已经死在火灾里的弟弟,也就是那孩子的亲生父亲,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朝气蓬勃,神采飞扬,天生聪慧,是个人见了都会心生欢喜。
要不然皇帝当年也不至于如此忌惮一路扶持自己的弟弟。
所以皇帝怎么也想不到,那如松柏翠竹一般的少年言佑安会变得如同毒蛇一般,为了复仇盘踞在他身旁长达七八年之久,不惜做了太监,替他做着最阴险狡诈,恶心阴暗之事,双手沾满血腥。
这种人,可是曾经的镇南王府最讨厌的一种人。
言佑安啊言佑安安,看来你为了报仇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当年我能杀了你全家,现在便能再杀一个你!
敢把自己这个九五至尊糊弄这么长时间,言佑安,你果然该死!
和你那不知收敛,不知天高地厚的父亲一个模样。!
饶是是紫裳知道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心中还是忍不住因为那两声诡异的笑生出两分惧怕。
即便是步入暮年的老虎,发起威还是会给人带来威胁。
紫裳强忍着心中慌乱,似是不解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皇帝这才意识到紫裳还在,猛的转过头来。
“贱人!你是不是和那个小畜生是一伙的!”
想到紫殇也是谢怀卿替他寻来的美人,皇帝伸出大掌,紧紧攥住紫裳纤细脆弱的脖颈。
紫裳因为惊恐惧怕,顿时红了眼眶,面上也因为无法呼吸泛起潮红。
“咳咳……皇上,没有……您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啊……咳咳。”
看着紫裳娇弱可怜的脸蛋,皇帝心中莫名恍惚了一瞬。
因为那一瞬间的恍惚,皇帝松开了自己的手。
紫裳这才得以跌落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皇帝没有看见跌落在地的紫裳发丝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紫裳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虽然情蛊是种在自己体内的,但因为皇帝与自己交合太多次,如今也被情蛊所影响,所以他是没办法真正做到下手杀了自己的。
要不是想看他被折磨至死,真的很想现在就一刀捅了这个畜生了……
紫裳虽然心里如此想着,但面上还是很快抬起头,一双充满泪珠的眼睛看向皇上。
“皇上,您刚刚在说什么,臣妾真的听不懂!臣妾虽然是谢大人寻来的,但是对他的事情却一无所知,也从来没想过要害您呀……”
若不是因为有情蛊的作用,就凭着皇帝那多疑到宁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性格,早就抽出配剑将紫裳一剑捅了。
但是因为有着情蛊微妙的联系,皇帝挣扎一番后还是扶起了地上的紫裳。
“没事,美人,是朕误会你了,只要你不替谢怀卿做事,朕会待你如初的。”
皇帝眼神晦暗不明:“而且后宫的主位,从此怕是要空缺了……只要你乖乖跟在朕的身边,不要做错事,那朕把这个后位给你玩玩也不是不可能的。”
与此同时,皇后寝宫。
一群侍卫乌泱泱赶到皇后的寝宫,为首之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叩响了皇后的宫门。
很快寝宫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袭浅绿色宫装的女子站在门后,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情形,神情没有一点异色。
一把雪亮的刀立刻被架在她的颈肩,其他侍卫则是冲进寝殿之中。
寝殿中,皇后正卧在贵妃榻上,神情倦怠。
现在已经是春日季节了,温度宜人,按理说宫中其他地方的炭火早已经撤了,但因为皇后身体虚弱,实在畏寒,寝殿中炭火依旧烧得正旺,气温和外头差了一大截,暖的酥人骨头。
而炉中的香薰也是飘飘渺渺,气味安神。
美人榻上的皇后见到一群带刀侍卫闯了进来,不仅没有半分惧怕惊讶,嘴角反而带上一丝喜色。
她放下手中那卷书,声音温柔。
“你们终于来了呀。”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
那些侍卫互相对视一眼,心道,这皇后怕不是因为遭到皇帝的冷落,已经疯了吧?
看到自己这一群带刀的人不仅不怕,还说已经等了许久了?
他们哪里知道,皇后等他们许久,是因为只要他们带刀来到寝宫要挟自己,那么就意味着谢怀卿已经在外头开始反了。
自己的姐姐以及姐姐的夫家镇南王府终于要大仇得报了。
她一直拖着病躯苟延残喘,为的就是今日。
所以,怎么能不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