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拧眉。
不过一日之隔。
仅从薛顶天行走的步伐来看，他的身体似乎较前一日更差劲了些。
顾北走出阴影，冲他招了招手。
“薛老，这边。”
薛顶天缓步走来。
行至顾北面前时，喘气声竟连连。
顾北凛眉。
“薛老，你的身体……”
薛顶天冲他摆摆手道：“没得治了，我心里明白，顾北，我喊你出来是为了给你一样东西。”
说着，他竟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小本子。
“这是我的学医笔记。”
“学医笔记？”
顾北一脸蒙圈。
这是要干啥？
Battle吗？
薛家精通的是西医，他自小学习的就是中医，不是一个路数啊！
“你拿着。”
薛顶天直接塞到了顾北手中。
“我自幼出身贫苦，只靠着毅力不断求学，在国外学习之时，呕心沥血记下了这本笔记，除了常见病症的治疗方案，还有一些少见疑难杂症的前期症状及对应方法，你放心，我都翻译好了，就是担心你看不懂。”
“呃……”
一时之间，顾北不知该苦还是笑。
可他当下更为关心的，是薛顶天的病情。
他定睛审视片刻。
眼前的薛顶天明显气血不足，也断不可能仅仅是贫血而致，当是内脏有所损伤。
“薛老，您的病……”
薛顶天叹口气道：“肾衰竭晚期，没得救。”
顾北心下一惊。
竟是肾衰竭！
这种病来势凶猛，若是到了晚期，按照西医的办法只能换肾，但肾源匹配又是另一个问题。
虽说按照薛家的势力，寻找肾源当是不难。
但随后的康复，亦不能有半点儿掉以轻心。
顾北垂眸翻开手中那本小册子。
正如薛顶天所说，其上密密麻麻记载着他年轻时所学。
顾北心情复杂。
“还有这个。”
薛顶天却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只见他一手捧着木盒，极为珍惜的模样，另一只手将盖子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枚极为精巧的徽章。
而那徽章之上，有一个山羊头的图标。
“顾北，这连同这山羊医徽一起给到你，你一定要保管好。”
薛顶天再开口，分外郑重。
“山羊医徽？那又是什么？”
顾北脑子快速转动，但也没想起自己曾在哪儿听过这种东西。
“虽说你我二人各自为主，但这些时日，我已看明白你的为人和医术。”
说着，薛顶天双眸凝视顾北片刻，才又道：“假以时日，华夏之医学界，恐怕都是你的天下。”
顾北一怔，忙摆手。
“薛老言重了，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我不过是下山来退……”
“退婚”二字被他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顾北，你不必谦虚，这山羊医徽是我在国外开医馆时获得的，当时只我一个华人，为了让那帮鬼佬服气，也算是拼了命，用尽毕生所学才赢下了那场比试，随后我才获得了这枚医徽，这是国外医研会的会徽，你带在身上，日后若进入华夏医研学会，也能顶顶用。”
“国外医研会？华夏医研会？”
顾北有点儿懵。
他跟着燕青山学医，不问山下世事，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所谓的协会。
“没错，当今华夏医者众多，但能进入华夏医研会的没几个，这些人各个一言九鼎，除了你所知道的医学界四大泰斗，还有一些隐世医生，我知道他们的厉害，你拥有这枚国外医研会的医徽，至少在遇到华夏医研会的人时，不会吃亏。”
顾北总算是听明白了。
老爷子是在帮他夯实底牌。
可他心中的疑问也越发增多。
他和薛顶天非亲非故，薛顶天竟愿意将如此珍贵的东西赠予他！
“薛老，您不是还有个亲孙子？”
“你是说泽浩？”
薛顶天摇头笑笑。
“他有哪些本事，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呵，不止是他，我尽力开枝散叶，可到头来竟没一个顶用的。”
“呃……”顾北欲言又止。
薛泽浩的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过靠着自家爷爷闯下的名头和一纸文凭，才自视甚高罢了。
更为可恶的是，他德行不端，又怎可能成为一名仁医？
“顾北，不瞒你说，此番我来帮蒋家张罗药堂的事，也是不得已。”
夜色中的薛顶天眸光更多了一分黯淡。
“泽浩好赌，输了钱还不起，他求我帮他还，但我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更何况他是我的亲孙，这次我帮了，下次恐怕他还会再犯。详细一问，才知得罪的庄家上头还有东家。”
听到这儿，顾北已全然明白。
不出意外，这背后的黑手正是蒋家！
思及此，他恨得牙痒。
蒋家一众，还当真是根本不做人事！
“对方得知了泽浩的身份，投来橄榄枝，说若是能助蒋家一臂之力帮他们建药房，泽浩的赌债就一笔勾销，且以后每个地下赌坊都不欢迎他，”薛顶天叹口气道，“我思前想后，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毕竟开药堂也是为了救人，同我年轻时的初心并无二致。”
一阵夜风蓦地吹来。
薛顶天头顶白发被吹散。
他的喘息声也更重了些。
顾北已完全明白蒋氏药堂究竟是怎地一回事。
“薛老，那药堂呢？您……还要再帮下去吗？”
闻言，薛顶天摆摆手道：“我肾衰的毛病是年轻时试药引起的，现在的我，不过是风中残烛罢了，蒋先生不会对没有利用价值的将死之人感兴趣，明日我就会跟蒋家提这件事，至于泽浩的以后……只能盼他自求多福。”
薛顶天字字坦然。
顾北心下跟着难过。
原来这肾衰竭的病是试药引起的。
只凭这一点，他也敢确定至少年轻时的薛顶天，是一个好医生！
“那以后呢？您有什么打算？”
“我累了，”薛顶天用力挺直了脊背，负手道，“也不愿再为自己这不治之症浪费医疗资源，我想找个地方隐居，以后我薛家的招牌——”
说着，他目不转睛盯着顾北看上片刻，才开口道：“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