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接通电话，顾明然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婆，你听我解释，她是我资助的一个小姑娘，今年考上大学了，一定要当面感谢我，我才跟她见了面。」
「所以，出差是假的，跟她见面才是真的，是吗？」
「我……」他一时语塞。
「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我把顾明然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
躺回床上，缓了好一会，我才慢慢找到自己的呼吸。
回想当初失去孩子的痛苦记忆，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当年的事，所有人都告诉我只是个意外，顾明然不是故意把我一个人留下的。
我也是这么告诉自己，才说服自己原谅的他。
原来，当我和孩子在火海里拼命挣扎的时候，他在和唐倩见面。
而且他又在三年后，把她带进自己的公司，任由她一次又一次地越界，将我们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搅得稀碎。
哈哈哈，实在是太可笑了。
在我以为顾明然最爱我的这一年，他就已经开始逐渐远离我了。
回望过去，我如坠冰窖。
心上一阵冷一阵热，一整个晚上都是浑浑噩噩。
第二天，感觉到额头微凉，我疲惫地睁开眼睛，鼻尖充斥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我对上顾明然满是血丝的眼睛。
「老婆，你醒了？
「你吓死我了，凌晨回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你发烧了。
「我保证，以后绝不丢下你一个人了。」
他语气里满满的愧疚，看我的眼神都是心疼和担忧。
我自嘲般地笑笑，顾明然，你不知道，你已经丢下过我一次了。
我压着喉间的痒意，用嘶哑的声音对他说道：「顾明然，我们离婚吧。」
7
上一次离婚是因为唐倩，没想到重来一次，还是逃不开她。
我第一次在顾明然嘴里听见唐倩的名字，是在结婚后的第五年。
那时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激情，表面恩爱，实际上不咸不淡。
他说公司里来了一个实习生，出身农村但十分努力，学什么都很快，这样的小姑娘不多了。
开始的时候，我没当回事，可后来我越来越多地听到他对唐倩的夸赞。
结婚多年的丈夫一直在自己面前夸其他人，是个人都会不舒服。
然而从前那个能轻易捕捉到我情绪变化的顾明然丝毫没发现我的不开心，仍旧「唐倩」长，「唐倩」短。
直到他公司年会的时候，我也去了。
一个小姑娘把红酒洒在我的礼服上，尽管我说了没关系，她仍然坚持要赔礼服钱。
我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就说了句：「不用了，我会拿去干洗。真要赔的话，你赔不起。」
顾明然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我说的「你赔不起」四个字。
小姑娘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表情倔强。
「简小姐，我知道自己赔不起，但是请你也不要这么侮辱我。我虽然来自小县城，但我也有尊严！」
一头雾水的我还在想着我实话实说怎么就侮辱她了，就听到顾明然沉着声音说道：
「简知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
「唐倩只是一个实习生，你非要这么为难她吗？」
唐倩？原来她就是顾明然一直挂在嘴边的唐倩啊。
顾明然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
我的脑袋像是被重重地打了一下，这样的眼神，我只在失去孩子的那段时间在他身上看到过。
然而后来，他的神色中就开始有了不耐，对我也逐渐冷淡了起来。
现在，他把本应属于我的温柔给了另一个更加年轻的女孩。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
对于唐倩，我再也没有过好脸色。
因为顾明然对唐倩的维护，我们两个在事后大吵了一下。
我不相信他们之间的清白，他认为我无理取闹。
我们之间原本已经缓和的关系也降入冰点。
后面的两年，我们不是争吵就是冷战，最终分道扬镳。
离婚的那天，我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
也许分开，才是我们最终的结局。
8
不同于二十九岁的顾明然，现在的他听到我提出离婚，满脸不可置信。
他急急地拉着我的手，语无伦次。
「老婆，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
「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一定改。但是，你不能这样轻易地给我判死刑！」
「顾明然，我们不适合，与其未来痛苦，不如放彼此自由吧。」
「怎么会不适合！我们认识十五年，如果不适合，为什么还会恋爱结婚？」
他看了看我的神色，了然道：「因为唐倩对不对？
「你真的误会了，我只是把她当一个小妹妹。
「她才十八岁，我不可能跟她发生什么。之所以瞒着你，我就是怕你多想。」
顾明然语带恳求：「老婆，不要离婚行不行？夫妻之间，不是应该相互信任吗？」
「顾明然，如果我说，未来唐倩会成为我们之间的第三者，我们会为了她离婚，你信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不想放过他表情的变化。
他用力握紧我的手，语气里透出担心：「老婆，你最近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我和唐倩……怎么可能？」
「如果我一定要你跟她划清界限呢？」
见我神色认真，顾明然皱了眉头：「知瑶，唐倩她从山里走出来很不容易。
「她才刚刚考上大学，如果这个时候停掉她的资助，对她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我没有让你停资助。只给钱，不见面、不联系不行吗？」
「恐怕不行，」顾明然叹了口气：「我答应了她过两年让她去我们公司实习。人要言而有信不是吗？」
我自嘲一笑。
「你的态度，我明白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从病床上站了起来：「我们离婚。与其未来痛苦，不如及时止损。」
趁着顾明然收拾东西的功夫，我快步离开病房。
再跟他多待一刻，我都怕眼泪会不听指挥地涌出来。
顾明然在楼梯拐角处追上了我，拉拉扯扯地想要再跟我解释。
争执之间我一脚踩空，不受控制地跌下了楼梯。
「知瑶——」
9
随着顾明然撕心裂肺的喊声，我心里止不住地慌乱，重重摔下去之后，就人事不知了。
再度清醒的时候，我似有所感。
摸着平坦的小腹，我的心脏揪得生疼，整个人空落落的，像丢失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一样。
我的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不同的过程，同样的结果。
顾明然一遍又一遍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不住地向我道歉，眼中满是悔恨的泪意。
我木然地看着他，身上像有千百根针在扎一样，密密麻麻地全是疼痛。
顾明然还在自虐般地向我道歉，我抱紧了自己，一股无力感随之爬上心头。
「顾明然，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们没有结婚。」
吐出这句话，我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身体恢复出院后，我又将那盘磁带找了出来。
「只要倒带，就能回到过去对不对？」
我喃喃自语，把磁带放进随身听，果断地按下了倒带键。
没想到这次，我被带到了和顾明然的婚礼上。
我不想再重蹈覆辙，宁愿用一句「不愿意」来切断我们之间所有的羁绊。
顾明然在得到我那句「不爱你」的回答之后，像是被雷击中一般愣在那里。
他不明白我怎么突然对他没有了感情。
就像后来的我不明白我们怎么会走到那一步。
顾明然的妈妈走上台，一向对我温柔包容的她，脸上也带上了责备。
「瑶瑶，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和小然有什么问题晚点再解决好吗？」
这个曾口口声声说「不认顾明然也不会不认你这个媳妇」的女人，在唐倩怀孕之后就站在了她那一边。
还记得那天，她紧张地把唐倩护在自己的身后，生怕我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
「瑶瑶，妈知道是小然对不起你。
「可是你也要理解，他马上三十岁了，该当爸爸了，而你……你们终究是没缘分罢了。」
如果说顾明然的背叛在我的心上划了一道口子，那她的维护无疑让这道口子变得更大、更深。
变得鲜血淋漓。
我看着这个我当妈妈一样尊敬的女人，心里划过一丝难受。
我将摘下的头纱和捧花放到她手里。
「对不起阿姨，我和顾明然……也许是没缘分吧。」
然后，不顾台下宾客的议论，我提起裙子就走。
10
匆匆回家换好衣服带上证件，我打车前往机场去国外找妈妈。
小时候妈妈就为我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在我上大学以后才终于放心去追梦。
我有些庆幸这时候她远在他国，因为重要项目没法回来参加婚礼。
不然看到我这样，她又该心疼了。
去机场的路上，顾明然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我都没有接。
我心里明白这个时候的他也许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没伤害过我。
但是有了那些饱受伤害的过去，我真的已经累了，不想再经历一次。
明知道未来会痛，不如早点放弃。
办理好了值机，顾明然的发小周浩泽打来了电话。
我猜可能顾明然借了他的手机打的，本来不想接。
随着登机广播的声音响起，我觉得还是得跟他说句再见。
「喂。」
「喂，知瑶。」
是周浩泽的声音。
「明然他出车祸了，在中心医院，你快来！」
我呼吸一滞，有点发懵，甚至以为是顾明然伙同他骗我回去的。
但凭我对顾明然的了解，我也知道他不会拿这个骗我。
电话那头周浩泽的声音异常焦急，我在背景音里甚至听到顾明然妈妈痛苦的哭声。
「知瑶，明然伤得很重，很可能醒不过来了。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这时候他需要你！」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像是被打了记闷棍一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机场的。
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外，顾明然妈妈已经哭晕了过去。
他的亲人朋友看到我这个刚刚在婚礼上抛弃了他的女朋友，也都是满脸的愤怒。
「要不是为了追你，小然怎么会出车祸？」
「不知道明然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一个女朋友！」
「真是个扫把星！」
最后还是周浩泽把我从不断指责的人群中带了出来。
11
周浩泽叹了口气，语气惋惜：「明然他是在追你的路上出的事。」
「对不起，我不想的。」
我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头，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把事情搞成这样。
我颓然地坐了下来，双手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情况。
想到这时候顾明然正毫无生气地躺在手术室里，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指缝流下来。
毕竟和顾明然刻骨铭心地相爱过，此刻我的心里又悔又愧。
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心脏，难受到说不出来。
就算是跟他分开的那年，最恨他的时候，我也没想过某一天他会在我面前，生死不知。
而现在的顾明然，还满心满眼都是我。
这场车祸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这次尝试利用磁带回来，我也不过是想避免未来受伤害而已。
「对了，磁带！」
我突然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既然前两次我能用磁带回到过去，那我只要找到那盘磁带，就可以回到更早的时候！
「你去哪里？明然还在手术呢！」
「去救他！」
回到家里，四处翻找磁带的时候，我两只手都在控制不住发抖。
心里越是焦急，越是找不到。
身侧的手机不知疲倦地响着，我也无暇顾及。
生怕接起来就听到不好的消息。
找到了！
我从书桌抽屉的最里侧拿出磁带，长舒了一口气。
指尖都是灰尘，手背也因为翻找被划出一道道红痕，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快速地把磁带装好，即将倒带的时候我顿了顿。
这一次，我要回到什么时候呢？
「咔嚓」一声，磁带开始徐徐转动起来。
脑海里闪过和顾明然在一起的画面。
喜的、悲的，笑的、哭的，爱的、恨的……
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我的心绪也跟随着画面的流转而改变。
既然回去，那就回到一切故事的原点吧。
12
夏日的鸣蝉声有些恼人，我拍开盖在脸上的书，「腾」一下从床上坐起。
映入眼帘的是细长的双脚，和小小的手。
看房间的环境，像是小时候和妈妈一起住过的那个房子。
我蹬蹬蹬跑下床，打开衣柜的门，内置穿衣镜照出一个八九岁女孩的身影。
我捏了捏自己的脸：「嘶，真嫩！」
窗外传来一阵声响，透过窗子一看，好像是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
看到车上跳下来的那个小男孩的脸，我赶忙躲到窗帘后面。
这次，我把磁带倒到了最前面，竟然回到了九岁的时候！
而且恰好是顾明然一家搬到我们隔壁的那天。
也是我们两个相识的日子。
想到前两次回来的经历，我打算提前把磁带找出来备着。
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应对。
可是，我在房间里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磁带的影子。
听着隔壁的搬家声，我突然想了起来，那盘磁带，是顾明然送给我的。
就是在他搬来的这天，我和妈妈闹了矛盾。
我没写作业，在卧室偷偷听歌被她发现，那盘我攒了很久零花钱买的磁带就这么被她没收了。
顾明然一家来拜访，妈妈叫我下去见人的时候我还在跟她赌气。
跟顾明然一起玩的时候他发现我情绪不高，我就把这事告诉了他。
「我只是喜欢唱歌，想学歌而已。作业我又不是不做，我妈那个老古板，气死我了！」
我又向他抱怨了好几分钟我和妈妈之间因为我想学音乐而爆发过的「母女大战」。
当时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向这个刚认识的小伙伴说这么多，可能是倾诉欲起来了，不吐不快。
听着我的吐槽，顾明然眼珠转了转，一溜烟跑回家里。
他再过来的时候，手里就拿了一盘空白的磁带。
「喏，送给你！」
顾明然那稚气未脱的声音里透露着开朗。
「以后你想唱歌都可以录在这盘磁带里，我做你的第一个听众！」
「好，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我宣布，从今天开始，顾明然就是我简知瑶最好的朋友！」
然后，好朋友变成了恋人、夫妻。
最后又分道扬镳。
13
按过去的时间线，一会儿顾明然一家就要过来拜访了。
这一次，我却不想再跟他产生交集了。
我找了个借口把妈妈支了出去，没个一两个小时回不来的那种。
果然，妈妈刚走十多分钟，门铃就响了起来。
我站在紧闭的门后没有出声，假装家里没人。
没过一会儿门铃声就停了。
一家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我透过猫眼望去，九岁的顾明然似有所觉一样回过了头，稚嫩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妈妈回来以后，我跟她「谈心」。
我知道，公司外派她出去就是在这几天。
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妈妈一个人把我带大的。
她很厉害，既没有放弃事业，也把我很好地抚养长大了。
只是中间，还是或多或少地错过了一些深造的机会。
这一回，我鼓励她接受公司的安排。
「妈妈，我们班上的同学都觉得你特别厉害！你不知道，她们都羡慕我有一个学霸妈妈。」
妈妈脸上有松动，这个机会，她的确很想要。
我抱着她的手臂撒娇。
「妈妈，我已经可以照顾好自己了。好多同学的爸爸妈妈都说没出过国呢！你要是为了我放弃这个机会，我会内疚的。」
「鬼灵精，说什么胡话呢！你才九岁，妈妈怎么放心留下你一个人。」
「那实在不行，你把我送到隔壁市的小姨家？妈妈，你就放心去追梦吧，我一定会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我的小瑶瑶，真的长大了！」
妈妈眼眶红红的，抱着我不说话，我知道，她这是被我说动了。
14
我没想到妈妈这么雷厉风行。
她接受了公司的外派安排，火速准备好了所有出国的材料。
甚至这一次，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申请了把我一起带出国。
而且，还让我读一直喜欢的音乐，等有机会了，再想办法送我去憧憬了许久的音乐学院。
「妈妈想清楚了，瑶瑶鼓励妈妈去追梦，那妈妈也应该尊重和支持你的爱好！」
我紧紧抱着妈妈，眼睛又热又涩。
原本因为避开了和顾明然的相识，对于不确定的未来我总有些恐慌在里头。
午夜梦回，过去与现在交织，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一个虚妄的梦境里。
害怕梦醒，又怕醒不过来，胸口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但妈妈的话就像一束光，驱散了我内心的阴霾，给了我拥抱全新人生的勇气。
至于顾明然，就让他成为过去吧。
和妈妈到了国外以后，陌生的环境的确也给我们带来了一些小麻烦。
好在我们母女两个相互陪伴，生活也过得有声有色。
妈妈的事业比「上辈子」更加蒸蒸日上，她还认识了一个很好的男人。
他们是灵魂伴侣，也是事业伙伴。
他们举行婚礼的时候我哭了，真好，这一次，是我见证了妈妈获得幸福。
至于我，有机会进入音乐学府进修，妈妈对我的支持也是不遗余力。
我在国外华人圈子里，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歌手了。
经纪公司看重我的华人身份，准备拓展业务版图，为我接下了国内一个音乐综艺。
时隔十五年，我终于又踏上了那片熟悉的土地。
国内的粉丝实在是很热情。
回国那天，我在机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正当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人群中伸了过来，为我挡下了狂热的粉丝。
我正要向手的主人表示感谢，抬头的瞬间，呼吸快要停滞。
怎么是他？
15
站在我面前的人竟是顾明然。
我以为自己已经快要忘记那张脸了，但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想到现在的顾明然应该是不认识我的，我稳了稳心神，礼貌地说了一句「Thank you」。
顾明然深深地看着我，眼里带着审视。
我假装没看懂他的眼神，朝他略点了点头，就带着助理从VIP通道离开机场。
没想到，本应与我素不相识的他追了上来，堵住了我的去路。
他红着眼，声音里有压抑痛苦。
「简知瑶，你怎么忍心把我们的过去都抹杀？」
我心里涌起一阵惊涛骇浪，幸好墨镜掩去了我眼中的震惊。
他说话的神态、语气，分明就是那个二十九岁的顾明然。
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压下心底的情绪，努力平静了下来。
我摘下墨镜，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Who are you?」
顾明然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碎裂。
「你不认识我？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呢？
「瑶瑶你忘了？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们办过盛大的婚礼，有过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
「十岁那年，我踢球摔断了手，你替我写了一个月的作业。
「十八岁那年，高考结束，你同意做我的女朋友。
「二十二岁那年，在烟花下，你答应了我的求婚……」
顾明然神情激动，我却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地看着他。
他说的这些或许曾经美好，但是我早已经不在意了。
最后，助理和经纪人把他当成我的狂热粉丝，打电话叫来了机场的保安，总算护着我离开了。
上车的时候，看到那个落寞的身影，小助理还问我是不是认识他。
我重新戴上墨镜，闭目养神。
「不，我不认识他。」
16
我参加的这档综艺主打一个「内卷」。
两个月录制时间里，几乎没有功夫关心其他的事情。
只是我的团队隔三岔五就会收到粉丝寄来的黄玫瑰。
公开的资料里，我最喜欢的花是郁金香。
真正的粉丝给我送我一定会送郁金香。
黄玫瑰有一个花语是道歉。
寄花来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这是哪个粉丝寄的啊，这么不用心，连我们知瑶最喜欢什么花都不知道。」
听着小助理的吐槽，我不在意地笑笑。
「是啊，太不用心了。」
快节奏的音综很快落下帷幕，我获得了第三名，收获了不小的人气，也算是打开了国内的市场了。
综艺过后的行程排得满满的。
顾明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好几次都出现在我参加的活动里。
他每次看见我都是欲言又止，像是有很多话要对我说，只是每次想接近我都被团队的工作人员挡掉了。
直到这次，一个代言活动后，公司安排我和甲方代表见面。
而甲方来的人，是顾明然。
他真是执着地可怕。
凭我对他的了解，我知道不跟他说清楚，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见面活动后，他提出想私下和我谈一谈，这次我没有拒绝。
「顾先生，你频繁地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你这些日子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我的态度公事公办，顾明然的神色暗了暗，流露出一丝落寞。
他撑起一个勉强的笑容：「你是我的知瑶对不对？我的知瑶会在紧张的时候，无意识地勾起小拇指，动作的细节是骗不了人的。」
我没有正面承认，只是笑了笑：「我当然是简知瑶，贵公司的形象代言人。」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抱歉顾先生，我不知道除此以外，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交集。」
见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顾明然叹了口气。
「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多的错事，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只是希望有机会弥补你。」
17
他告诉我，一年前他出了车祸，在ICU里昏迷了一个月。
昏迷的那段时间，他在梦里看到了我们的曾经。
看到我和他从青梅竹马走向形同陌路。
「我醒来以后，去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找你，可是哪里都没有你的痕迹。
「后来在网络上看到了你我才知道，原来你在我搬到你家隔壁的那一年就出国了，我们失去了相识的机会。
「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是瑶瑶，我对你比对我自己还熟悉，我知道你就是她，那个我爱过，也伤害过的简知瑶。那个被我不小心丢掉的简知瑶。」
他讲得认真，言语之间满满的都是后悔。
「顾先生。」我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你既然猜到我是那个简知瑶，就应该明白，当初我主动离开，就是因为不想再跟你相遇。
「你这时候懊悔、愧疚，在我看来一文不值。」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就算顾明然现在的后悔是真心实意的又怎么样？
难道道歉了就能将过去的伤害一笔勾销了吗？
这样也太便宜他了。
原本这一世，我不想跟他再有牵扯，他却非要到我面前来给我添堵。
而且，还是二十九岁，那个伤我至深的顾明然。
看清我眼底的厌烦，他一怔，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他的唇微微颤动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知瑶，我……只是想做出一些补偿。」
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与祈求。
我冷冷地注视着他。
「如果你真的想补偿我，那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同我对视了一会儿，他双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透出颓然和萧索。
我站了起来，凉凉地开口。
「顾先生，今天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想必大家也说得很清楚了。
「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对我有所打扰。」
说完这些话，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
这一次，我们之间彻底走到了尽头，所有的一切终于完全斩断。
走出大楼，灿烂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暖融融的。
做了一个深呼吸，我仿佛听见心底深处锁链断裂的轻响，我终于可以去拥抱崭新的未来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顾明然。
此后，一切都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