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千金买马骨
五个人找了窗边的位置，微凉夜风徐徐吹拂，河面上不时会有盏盏花灯飘过。
花灯上写着抒情的诗词和作者，不少怀春少女们会让人打捞花灯，若是觉得写得好，便会让人给点银钱交给画舫。
倘若下次那写诗的人来了，也可以帮他抵上一两顿酒钱。
元不换点了两条鱼，一条是清蒸草鱼，一条是红烧雪银鱼（和太湖银鱼差不多，只是体型稍大）。
“少爷可不要小瞧这画舫，当年三公未发家之时也曾到这里来过，甚至还有不少怀才不遇之人也会来此借酒消愁。”
元不换喝了一口一次蒸馏酒，擦去胡子上的酒水笑道。
……
“袁公子来了？还是老位置？”
面容憔悴的袁直走了进来，面对掌柜的热情招呼心不在焉点头，径直坐到董明他们旁边。
小二打来一壶酒，袁直一边饮酒一边思索如何和董明套近乎。
没想到他一个小小的太常仆射也会有也卷入朝堂风波的一天。
朝堂上能人不计其数，文武百官大都被三公瓜分，本想着坐着太长仆射这个闲职能苟全一世，万万没想到灾祸还是降临了。
苦酒在喉心中哽咽，念及家中老母和妻儿，泪不禁滑落。
“小二，取纸笔来！”
啪！
袁直豪气掷杯朗声开口。
此时唯有奋笔疾书方可消遣他心中愁闷。
小二麻溜备上文房四宝，收捡桌子上的东西站在一边，等待袁直再次吩咐。
“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
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七尺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心头愁闷无可说，欲盖弥彰失真我。
“看阁下诗中有情，定然是风流之人，不知何事要借酒消愁？”
董明饶有兴致的看着袁直，这家伙从进来就在有意无意的打量自己，看似平常的作诗却处处包含破绽。
董明稍稍思索就知道这家伙多半是个卧底。
面容之所以会憔悴也多半是故意伪装出来，竭力掩盖自己的“官气”，却被店小二的“袁公子”出卖。
“有感而发实在是对不住，打扰到诸位吃饭了。”
袁直拭去眼角泪水，挥手间让店小二收走笔墨纸砚。
“您的鱼来了。”
清蒸大草鱼配着酱油和醋是绝佳的体验。
看着铺满葱姜蒜的草鱼，董明不得不感慨一句，古人的烹饪技巧丝毫不弱于现代。
实践中已经知道如何让食物更好发挥原有的味道。
红烧雪银鱼色泽亮艳，一尺大小的体型蜷缩在盘中，看着诱人味蕾。
“少爷，请。”
元不换收起试毒银针。
“这位仁兄还站着干什么？小二，添副碗筷。”
董明夹起鱼肉吃了一口，入口丝滑，唇齿留香，不愧是洛都一绝。
“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袁直也不女儿姿态，径直坐下来。
小二拿来碗筷，这家伙看着桌上鲜鱼筷子大动。
此时的他也不管到底有没有被看穿，只想好好吃一顿。
元不换细嚼慢咽的吃着清蒸草鱼，眼角余光不时看向董三朱。
董大朱很喜欢红烧雪银鱼的味道，一整条鱼，三分之一都被她吃了，配上两大碗米饭还不够。
元不换只好单独给她点了一条红烧雪银鱼。
董二朱不太喜欢吃鱼，这让她想起来儿时不太好的记忆，一个人抱着元不换的酒葫芦喝闷酒。
“我看仁兄仪表堂堂，不像是普通人家，不知道在何处高就？”
吃饱喝足，董明喝了一口凉茶漱口。
“仁兄谬赞了，单是看我这身装扮也知道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勉强算个穷酸秀才，腹中空有几两墨，只怨无人赏识。”
袁直抱拳苦笑。
“敢问兄台大名。”
“不敢当，姓袁名直。”
休息一会，董明拉着袁直边走边聊。
“听说陛下打算重建书院培养人才，依我看，袁兄倒是可以借此机会扶摇而上。”
“噢？！”
袁直身体一僵，扯着笑容开口。
“想来董公子家中人定是身居高位，这等隐秘都还没有昭告天下。”
“一句话，我看你还不错，要不要跟我干？”
董明突然停下脚步，拍着袁直肩膀笑道，烛火映照两矮四高的影子。
“求少将军留我全尸。”
袁直苦笑，果然被一眼看穿了，当下长揖躬身。
“你以为我在逗你？”
董大朱跨出一步，抬起袁直瘦弱身体。
“指使你的人无非是三公，你只是他们用来试探我的棋子，你求死无非是不愿意苟活，倘若我能给你复仇的机会，你愿不愿意？”
董明负手站在河畔，背后人影攒动，流动人潮被隔在几米外。
“袁直一心求死，还望少将军成全。”
袁直沉声。
千金买马骨的典故他也知道，自己这点才学不值得董明看重，后者之所以要拉拢他便是为了宣告他董明重人才。
“你死了也不会好受，帮我这次，从今往后这世上没有袁直这个人，你家眷尸骸我可以帮你找到，至少死也要在一起，你说呢？”
从看穿袁直的身份起，董明一直盘算的的就是千金买马骨。
用一个袁直换来一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死亡很痛苦，特别是无能为力的死亡，我给你时间考虑，但三公不会对你仁慈，从你被选中的那刻，你的命运就注定了，洛都中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帮你。”
董明沿着河畔慢慢走，攒动人影逐渐混入人潮。
“袁直谢过少将军成全！”
袁直泪染双襟泣不成声，之前积攒的怨恨和不甘在此刻全部爆发。
董明五个人走了，只留下袁直一个人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古怪的是明明袁直身处河畔，周围来往的行人却对他视而不见，即便是有人注意到他，也只是匆匆一瞥快步离去。
哭累了的袁直踉踉跄跄站起来，扑通一声跳入河中。
一只小船穿过桥洞，撑着竹篙的船夫哼着曲消失。
“你这手千金买马骨虽然铺了一条路，不过我不看好你后面的路。
那群老狐狸的套路比你深太多，想要和他们斗，这点程度完全不够。”
董三朱看着董明背影沉声。
“姐姐别担心，在三大家族对我们下手之前，他们还需要过皇帝这关，现在的我由明面成了暗处。”
董明望着圆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