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问题我思考了一下,然后给她回复了如下内容,“在你爷爷奶奶身体允许的情况下,暂时留在白城最为合适。你读大学应该专心读书做到更优秀,成为金字塔尖上的精英者。”
我没有提到成为栋梁之才,要爱国什么的,其实只要她在学我必然心中有正义,必然是一个坚定的爱国者,有些事没必要说的,我认为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无形的隔空的默契。
然后在除夕的时候,大概夜里十点半的时候,她头一次拨通了我的手机视频。目的自然是拜年,她应该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间不大但是布置的很温馨,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她喜欢蓝色,因为白色的极致便成为蓝色,蓝色是白色的延伸和终点。
她在镜头跟前稍微放松了一点,但总体还是很拘谨,因为是她发来视频邀请所以我也在一楼找了一间休息间,把门关好。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是要她看到外面的场景会吓到她,她对我的情况了解极少,偶尔会从宋秦生那里得到一点有限的信息。关键宋秦生这小子很聪明,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我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笑出来,只是尽量不让自己扑克脸,她首先拜年,祝我新年快乐。然后突然发觉我的脸色不太好,问我是不是实习太累了。是啊,在她心里我必然在实习,实习的时候肯定也要争第一,争第一必然会很辛苦。
我抬手摸摸鼻子,“最近半年我的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措不及防,起初不算顺利但是后来运气随之好了起来,到了年关才发觉自己这半年的收获超过了之前大学三年总和。”
她很激动,因为我可以跟她讲一些她不知道的外面的事,她小心翼翼的问,“可能我眼光比较短浅,但是不管怎么忙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原谅我的多嘴,只是……我一直觉得师哥这样的人不太会照顾自己。”
她应该是头一次在我面前正式的喊我师哥,这个称呼相对来说我更加能够接受,否则她喊我名字她觉得别扭,喊我唐简师哥我觉得也啰嗦,直接喊师哥简单明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跃然纸上。
我笑了,真的笑了,“好在我身体底子不错,小时候那三年武术没白练,吃饱穿暖就行,我们这种穷人家出来的孩子不管走到哪里都好活。”
“杨小杨,你是不是化妆了?”我突然问了个看似很奇怪的问题,杨小杨绝对不是小家碧玉,她的气质天成被称为白城一高的素颜女神,其实不要说一个小小的一高就是整个白城她也很能打,如果说在容貌上能够超越她的我知道的就真的只有宋恋儿了。
所以她突然化妆显然为了今天的视频,尽管她都不确定我能否接受,发视频之前还特意发了封简短的邮件拜年,然后小心的问我在几点几分是否有时间通话。我自然没有回复,等到了约定时间钻进休息室直接接听便是。但对于提心吊胆紧张异常的杨小杨来说可以算很大的惊喜,她应该对此不抱希望的。她知道我最近很忙很累,这是宋秦生会积极向她传达的信息。说起来也奇怪,从宋秦生的角度来看杨小杨很明显是他姐姐的重要情敌,按道理说他应该远离,可他偏偏跟人家走的很近。目的还不是跟人家谈恋爱,用他自己的解释就是,杨小杨是那种怎么都讨厌不起来的女孩。
他恋爱了?
单相思?
肯定有一些这方面的因素,不过宋恋儿否认了,因为她最了解自己的弟弟,她说应该是杨小杨的身世经历让弟弟突然正义感爆棚大男子主义升腾,什么都不顾就想着怎样保护人家。这种心情我倒是完全可以理解,因为我也是这样的男子。
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脸蛋通红,过了十来秒才重新努力抬起头,重新紧张起来,“我……奶奶用自己卖菜的钱给我买了套兰蔻的化妆品……师哥你知道有多贵么……她还特意问了很多人然后专门去大商场专柜买的。一套化妆品的钱她跟爷爷要卖两个月菜才能挣回来,可是……我不能不接受,必须开心的样子,然后化妆给他们看,他们见了很高兴,说现在日子好了,别人家孩子有的咱们也要有。”
“其实对我来说只要他们健康就好,他们幸苦了一辈子,都是特别善良的人……自从我考上一高每次回老家他们都向我问师哥的地址,说一定要感谢人家,要把家里养的公鸡和鸡蛋给你邮寄过去。我知道师哥不会收,而且师哥在学校自己也不做饭,所以都回绝了,他们挺伤心的,说自己没别的本事,只能养几只鸡鸭生些蛋来送给恩人。”
“师哥……我有个请求,一会,能让爷爷奶奶看看你……跟你说几句话么,一分钟……不,半分钟就好……要是师哥不方便就算了,没关系的,我知道师哥平常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
我再次笑了,“这有什么难,之前去家访的时候不是见过,你爷爷住院的时候也相处过,我刚好给他们拜年。”
接下来的两分钟杨小杨很激动很激动,拿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一路小跑跑出去,来到客厅,她在市区给爷爷奶奶租的房子不算小,足足有七十平,而且是新房子不是老房子,因为她想让爷爷奶奶住的好一点,因为她赚的钱不少有能力租这么好的房子。其实在白城大部分地区租房都不贵,宋秦生那小子告诉我这个房子是他帮忙找的,一年才4500块钱,相对于外面的世界真的很便宜了。而且楼层还是二楼,很方便两位老人上下。我不知道宋秦生背后有没有帮忙补钱,想想应该没有,因为签合同的时候杨小杨都亲自在场。杨小杨没有那么笨,真有问题肯定会看出来的。
杨小杨现在给学生补课一小时的价格是1000块,没办法,1000块还是应接不暇,所以一年房租她只要给学生补课一天就赚回来。她给自己规定一周只给学生补课十个小时,其中周六周日各四个小时,平常放学的晚上两个小时。也就是说一周她能赚1万块钱,但是她补习过的学生成绩都有很大幅度的提高,早已名声在外,她在邮件里说过用的完全是我当年教给她的办法,所以还要把补课费的一半邮寄给我,而且从高一时候的开始算起,说她早就把我的一半都存着,存在一张单独的卡里,她从来只定期往里面存钱,从来不会往外取。她没说那张卡里有多少钱了,但是应该不算少了。所以严格来说她现在的收入在白城绝对算得上超级白领,哪有一个月三四万的高中生?
实际上她一周要补课17个小时,剩下那7个小时补课都是免费的,针对家庭贫困的学生,通常不是一对一了,是一个小班,一开始三五个人,到现在一个班已经30人了。好在一高很支持她义务给家庭贫困的学生义务补课,便允许她在周末的时候使用一间美术教室。
她的学生遍布整个白城,甚至村镇上来上课的学生她还会报销往返路费,还会在中午管一顿饭。反正她在白城成了一个特殊的符号,虽然也会遭遇到一些非议,但是她做的事情合理合法,她在学校开班是做好事,并且分文不收,她在外面一对一授课属于家教,家教属于私人教师,只要家长和学生认可双方便可以展开长期合作。当然一千块钱一小时的价格也不是可以随便补习下去,她针对不同基础不同成绩的学生会制定专门的补习计划,一个收费的学生最多不能超过十节课。
金杯银杯不如学生和家长的口碑,杨小杨的前途没人知道会如何辉煌,但是大家都十分确定一件事,杨小杨哪怕考了全国状元也会义无反顾的去金陵城找唐简。
我跟杨小杨的爷爷奶奶打招呼,拜年,并且说正月我可能会回去,如果回去要去他们租住的房子看看,到时候肯定要留下吃顿饭的。
两位老人家老泪纵横,一边激动的答应一边对着手机鞠躬作揖,嘴里不停说着我是他们家的大恩人,如果没有我杨小杨早辍学了,爷爷的病也治不好早不在了。
我当不起人家这样的大理,好在杨小杨及时劝住,并且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好门。关门转头的一瞬间镜头脱离,我知道她也在哭。
当她整理好情绪重新面对镜头的时候我很严肃的告诉她,“杨小杨,你记住,当时我和小宋去你们学校代课英语只是完成学校交给的任务。而且当时我一对一辅导的学生有五个,但是最终只有你变得最为优秀。所以一切的根源不在于我做的有限的事情,而在于你本身是一块璞玉,稍加打磨便可璀璨。关于两位老人家,我担当不起那样的大礼,以后不要了。”
杨小杨再一次紧张起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师哥,他们,爷爷奶奶就是太想感谢你了……你不要生气,真的。”
我不得不重新缓和一下情绪,语声尽量温和一点,尽管我根本不会温和,“我不是生气,就是我原本也没做什么,当时举手之劳而已。同样的知识技巧在不同人身上起到的作用也不同,这就是人的不同。即便当时不遇到我,你也会成为一个有用之才。”
杨小杨咬了咬嘴唇,“师哥,我要把那张卡给你邮寄过去,密码是你的生日,那里面的钱是你应得的,算知识产权费。你不能不收,也别嫌弃我给少了,主要是我怕给多了你更不收……如果师哥你现在需要用钱,我可以马上把身上所有的钱都转给你,一分都不用留,年初三我就开始补课了,就有钱生活了。”
我抬手摸摸鼻子,“杨小杨,我现在比你要有钱些,那张卡你继续往里面存款,可以作为爷爷奶奶养老的钱。”
杨小杨立刻坚定回绝,“不,爷爷奶奶养老的钱我早就存好了,而且他们现在能够自食其力也愿意自食其力,一辈子勤俭惯了,顿顿给他们大鱼大肉他们的身体也承受不了。师哥的那份是独立的,我再也没有别的亲人,所以存够爷爷奶奶的那份钱,自己留一份,再就是师哥的那份,这是我生活的全部。”
杨小杨头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仿佛原本就该如此,我们原本就很熟悉,并不是刚认识的。我在思考这件事情最终如何解决,我不收她会一直把这张卡当作心病,我收了成什么了?
别说我现在简直富甲一方就是我现在穷的身上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也不能要人家杨小杨的钱,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我只能向后延迟,“这件事等我过段时间回去再行解决。”
我如此说了杨小杨不敢反对,赶紧点头答应,“师哥,如果我去读金大,你觉得什么专业最好?”
我想了想,“看你自己对人生的规划,我上次发给你的资料你应该仔细研究过了,金大的确全国前十的百年名校,但是如果你去清北也是很好的选择。”
杨小杨的态度坚决,“不,我本科已经决定去金大,研究生可以考清北。虽然最多只能跟师哥在一座城市共处一年时间,但是足够了,哪怕一年也没能见到师哥几面,也足够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的理想和目标,师哥就是我的理想和目标。我知道师哥为我好,但也请师哥给我自己实现自己人生理想的机会。我不是去纠缠师哥,只是一个初三便开始的愿望,希望三年以后自己变得跟师哥一样优秀,跟师哥在同一座城市读大学。那将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
我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因为我当年的无心之举的确影响和改变了一个生死边缘的家庭,现在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也许,我的确该高兴的,尤其在除夕这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