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液我提供。」张晨推了推眼镜,「但只限玄关使用,房间内自备。」
我松了口气,至少不用额外花钱买消毒液。
这份《居住守则》简直比我公司的员工手册还严格,但想想房租数字——比市场价低了将近一千。
「我接受。」
谁让咱没钱呢?
我在承诺人的位置写了名字和日期。
他接过文件,突然问道:「你会做饭吗?」
我摸不清楚他想问什么,但是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我,如果老板问你会做XX吗,你最好回答:「不会!」
什么?
他竟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下一秒我突然明白了!
不会做饭就代表着——不会把他的厨房弄脏!
我苦笑着,突然有点担心我能在这房子里住多久了。
「我带你看看房间吧!」他领着我去各个房间转了一圈。
的确,每一处都整洁干净,整个房间体现出一种有序的美感。
在客厅的橱窗里,我看到了一张写满英文的、精美的卡纸。
「哦,那是我的硕士毕业证。」他嗓音清脆好听。
我看着这个像艺术品一样的纸,繁复如花的英文字写着「University of Bath」。
「澡堂子大学?」哈哈哈哈,好好笑,对不起我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回头发现房东正一脸苦笑地看着我。
后来我查了,发现这个澡堂子大学在英国......中文名叫巴斯大学......
当晚,我就和中介签了合同,中介告诉我,在我之前,他已经拒绝了十几个申请者了。
我心里想着,明明是那十几个申请者拒绝了他的《居住守则》才对吧?
不过,算了,我拿着那点收入,已经不能挑三拣四了!
外企里的底层员工,只是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
谁不是攒半年的工资买LV包包,然后在地铁里挤得扭曲变形呢?
这么想着,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我这个小镇做题家,上学时拼了命地努力,从千万人中奋力挤过了那座独木桥。
高中的同学里,只有我一个人考来了上海。
我努力了22年,终于在大学毕业时,成了我梦想中的那个,光鲜亮丽的外企职员。
我以为我的人生会像都市爱情剧里拍的那样,chic&chill。
现实是,我拿着那点微薄的收入,却经常连半夜12点都在改方案。
反观我高中的那些同学,有的在老家开民宿,有的在老家做公务员。
既能照顾到爸妈,日子也过得轻松。
只有我,在上海的写字楼里做着光鲜亮丽却没有脾气的牛马。
我常常想起那首老歌:
「每次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睡不着。
我怀疑是不是只有我的明天没有变得更好?」
我只能接受这样的房东......
不过,我没想到,我和房东的冲突来的这么快!
......
这不怪我,搬家那天突然就下大雨了!
在搬家的那一刻,我真的非常后悔!
我怎么在双十一囤了那么多垃圾!
五个箱子里装满了那些,头脑一热就下单的5瓶洗发露、3瓶沐浴露和几十个瓶瓶罐罐的精致垃圾!
另外还有五个箱子装满了锅碗瓢盆、衣服和买来根本没看过的书......
在大雨中,把这些箱子搬上货车的短短几分钟内,这些箱子就全都湿了!
待我把它们都搬进新租的房子里时,每个箱子都往外淌着水。
「毛佳宇!
《居住守则》里第一条的第三行就写着:不允许将会产生污渍的物品放置在室内地上!
第九条写着:本人承诺不会对承租房间内所有家具、电器造成不可修复损伤!
你这些往外渗水的箱子,会把地板给泡坏的!」
我没想到,这个房东,人长得好看,B事儿却那么多!
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湿的,滴着水。心情恶劣到极点!
「你没看到我现在整个人都在滴水吗?」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你想我怎么样?是我不配踩在你的地板上吗?」
张晨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从我湿漉漉的头发移到同样在滴水的衣角。
他紧握消毒喷雾的手指节发白,像是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心斗争。
最后......
「先把箱子放厨房。」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转身时我听见他小声补充,「至少那里是瓷砖。」
我拖着箱子往厨房走,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渍。
张晨的太阳穴跳了跳,但出乎意料地没再说什么。
十个箱子全堆进了厨房后,他递过来一块叠好的大浴巾和一套干净的衣服。
「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你先去浴室冲个澡,换上干衣服吧。」
「额......」我愣住了。
那条毛巾雪白蓬松,明显是新的。而那套衣服——浅灰色家居服,标签还没拆。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衣服,突然有点......内疚。
浴室里,我脱掉湿透的外套,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
十年了,这是从我入职场之后,我第一次对爸妈以外的人,大声说话。
对象居然是我的房东。
......
等我收拾完出来,客厅已经恢复了干燥。
我的箱子被整齐地码在角落,下面垫着防水布。
张晨身影清瘦,正跪在地上,用一块白布擦拭最后一处水渍。
灯光斜斜地切过他的侧脸,在眉骨与鼻梁间投下深邃的阴影,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利落,每一处转折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
「那个...谢谢。」我绞着手指,「毛巾和衣服的钱我转你。」
他头也不抬:「不用,从押金里扣。」
我刚升起的那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果然还是你,万恶的资本家!
说真的,我觉得我和这个房子的气场真的不和。
从我住进这个房子之后,发生了一堆破事儿!
比如,公司里,半年前新来的领导Yvonne,最近突然把我一直合作的供应给换了。
两年前我跳槽来的这家公司,虽然涨了薪,但是来了之后,我发现这家公司国内的团队很官僚。同事之间也很冷漠。工作氛围并不好。
为此,我刚来的时候,看了不少小某书、某音的职场鸡汤号,他们都说职场不比学校,同事之间是不能做朋友的。
工作氛围冷漠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换了我长期合作的供应商,这就难办了!
「我之前合作的这家挺好的,为什么要换一家?」我在Yvonne的办公室里想试试抗争。
她高冷地看着我,翻了个白眼,「公司又不是你开的,管那么多干嘛?你好好干活就行了。」
行吧~领导这么说,那我不问了。
在公司干活就是这样的,老板的一个想法,能让手下的人累死累活。
虽然想换供应商的人不是我,但是各种申请流程都得我来走。
从Yvonne一直要审批到大中华区域的王总。
邮件要一封一封写,财务和法务找我要各种文件。
我本来做的新品计划,因为换了供应商,全部都得推翻,重新弄。
真的,钱难赚屎难吃!
这大半个月里,每天早上醒来,我的身体都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
肩膀和后背的肌肉僵硬得像石头,手指关节隐隐作痛。
每顿饭后,我的胃都边疼边往外吐气,它是看我太久没有扬眉吐气了吗?
三十二岁的身体,硬是活出了五十岁的质感。
不仅如此,住进这房子第三周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