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父子是被徐志昂轰出府的。
徐志昂不爽李家已经很久。
当年娶妻时,李家与他徐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时隔多年,他已经贵为中书令,可李家却还败落了些许。如此便也罢了,李家父子时常借着他的名头横行霸道,他也多有耳闻。
左右都是些小事,他逢年过节警醒几句,平日里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得罪上了萧峙的人,他们竟然还跑上门让他作主!
他此时根本不能和萧峙明里起冲突,可他若不答应李家父子,这对蠢货便以为他怕了萧峙!
所以适才他只能寻由头狠狠训斥,再把人轰出去。
“大人当真要因此弹劾萧太师?”
徐志昂瞥了门客一眼:“动手的又不是萧太师,弹劾他做什么?李家行事嚣张,事实未必真如他们所说。先差人仔细打听,萧太师不能动,他那护卫却可以。”
李家说到底是他这头的人,多少人看到李家凄凄惨惨地上了门,若是不给个说法,有损他中书令的颜面……
钱满堂当日便递了拜帖,三日后,正式登门武安侯府。
赵驰风看到钱满堂,想到萧峙交代给他的那门“差事”,有些别扭地冲钱满堂挤出一抹笑:“钱大人,里面请。”
钱满堂认真打量他几眼,感觉他不像钱岁安和小王氏说的那样无礼:“听说赵护卫身手极好,犬子身子骨差,我正想寻人教授他些功夫强身健体,不知赵护卫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赵驰风下意识想皱眉。
他哪儿有这样的闲工夫?
恰逢晚棠从内宅出来,不小心听了一耳朵,赶在赵驰风开口前跟钱满堂寒暄了几句。
她不动声色地给赵驰风使了个眼色,赵驰风会意后才回话:“钱大人所托之事,我得先问过侯爷。”
“那是自然,萧太师的事情要紧。”
等钱满堂和萧峙进了外书房说话后,晚棠跟赵驰风道:“侯爷说你日后继续住在府里不便利,我帮你看好了一处院子,在城东……”
“多谢夫人,不必。”赵驰风在武安侯府的前院也有个小院,有个角门可供他单独出行。
晚棠板下脸:“你不是答应要与钱家姑娘好好相处?侯爷说了,会为你在军中谋个职,日后你只管安生过你的日子,若是能早日成婚,侯府会为你备一份大礼。”
赵驰风的脸色冷下去,那双清冷的眼里有一股情愫在颤动。
他久久不曾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哽咽道:“侯爷不要我了?”
当年萧峙救下他时,他在父母身下被鲜血染红了脸,腿也被倭族人刺伤。不仅仅是他,身边那些挨个排序的兄弟,几乎都是被萧峙亲手救下之人。全都无依无靠,在萧峙身边得了庇护,得了活下去的寄托。
他这辈子只想杀尽倭族人,为萧峙肝脑涂地,没想过离开。
晚棠哪里想到铁骨铮铮的赵驰风会忽然哽咽。
她怔愣片刻,哭笑不得道:“你这是什么话?同在京城,你日后自然还可以为侯爷办差。”
“如今所得,属下已经知足,不需要另置宅院,也不需……”
“赵护卫行事一向果断,今日怎得如此拖泥带水了?”晚棠故意落下脸,“你可想过,你若争气些,在朝堂上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日后侯爷在朝堂说话行事也能更便利?”
“你还年轻,总要娶妻生子,为你赵家延续血脉,如此才不枉费侯爷救你一命。你们跟着侯爷这么些年,也当知晓他的脾性,他心里从未将你们当下人,当的是同袍。”
“又不是只为你娶妻,指不定十二十三他们早就想娶了,你若拒绝,他们便也不好意思接受。何况钱家姑娘昨日还找我哭了会儿,你真舍得让一个满心都是你的小女娘时常掉眼泪啊?”
晚棠问到最后一句,便发现赵驰风坚定的眼神明显有了松动。
他这些年不是跟着萧峙在杀敌,就是在为萧峙办差,不曾有工夫跟侯府以外的女子接触。
钱岁宁是第一个对他生出男女之情的女子,他想到钱岁宁的眼泪,便有些无措。
“赵护卫可是有顾虑?”
赵驰风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她是因为当日惊马被我所救,才会生出别一般的情愫。哪日她若知晓惊马本就是我故意为之,恨都来不及。”
“那是你在为侯爷办差,又怨不得你。你瞒她一辈子便是,为何要坦白?”
赵驰风听了晚棠这番话,嘴角抽了下:“属下看到她,心有愧疚,无法安心承受她的爱慕。”
“你也知道她对你有爱慕?”晚棠朝他丢了个白眼,“你一味避着,她便不心生爱慕了?避暑宴上你也看到了,与她年纪相当的那些世家子弟,有像样的吗?钱姑娘若是嫁给李四郎那样的人,啧啧,可惜喽!”
赵驰风磨磨牙,拳头捏得梆梆硬。
在晚棠的舌灿莲花下,赵驰风接受了晚棠帮他置办好的宅院。
他家夫人说得对,若是对钱岁宁心有愧疚,日后倘若真能成婚,那便好好宠着护着地去弥补。
想到李四郎那张能烙饼的大脸,油光满面,坑坑洼洼,赵驰风都没胃口用饭。
那厢,萧峙和钱满堂议完事后,萧峙难得噙着笑,亲自将人送出了书房。
远远看到晚棠在和赵驰风说话,巴掌大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白皙的脸颊仿佛能透出粉嫩嫩的胭脂,艳若桃李,美得越发摄人心魄了。
他阔步走到晚棠身边,让赵驰风帮忙送送他的未来老丈人,便搂住晚棠的腰便低头跟她咬耳朵:“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赵护卫同意了。只是夫君要帮他谋什么职?如此算不算以公谋私?”晚棠担忧地皱起眉头。
她还牢牢记着萧峙前世的那些个罪名呢。
“不碍事,否则要这权势有何用?为夫这是在为朝廷举荐贤能。”赵驰风有真本事,经得住历练,捅到小皇帝跟前也没事。
萧峙看晚棠蹙起的眉头并未舒展,张嘴便想道出自己的野心。
过不了几年,坐在龙椅上的便可能是他,何须操心这些?
只是眼下天家姓岳,他这番话大逆不道,他不能吓到怀着身孕的晚棠。
他正要扶着晚棠回梅园用膳,怀里的娇人忽然僵在原地,捂着肚子轻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