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堂堂中原正道竟要与一方魔教结亲,世风日下,这让他们要怎么回去跟老祖宗做交代!
而且你说这阎摩教看上谁不好,还偏偏看上了萧淇!
萧淇在中原的地位颇高,也是这一代最为杰出的一个年轻人,这么好的苗子竟然就要被魔教收走当女婿!
谁能忍?偌大中原谁能忍得了?
因此,消息放出的第二天,尚驻扎在赤月城之外的中原联盟就团团围住了万毒宫的主殿。
而得知了消息的白颜渊也是一脸茫然的状态。
她哥怎么这么快就把她给卖了。
而萧淇在这之前竟一点都没跟她提过这个事情,她好歹也算是个当事人,竟然在闹得满城风雨之后才知道。
而且还是在夫家那边的人闹上门来了之后才知道。
白子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把人关在外面,不接待也不镇压,任正道那群人在主殿外面闹腾,他自己则坐在寝殿里喝茶看书聊天。
萧淇也是,安安静静地养伤,唯有在白颜渊怒气冲冲找他说理的时候,才忍不住笑出来,竟是把白颜渊给问了回去:“难道你不希望和我结亲吗?”
白颜渊脸一红:“当然希望……但是……”
“那你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我……”
“我知道是我没有提前和你说,但不管过程是怎么样的,结果都是我们想要的,不是吗?”
白颜渊两次说话都被萧淇打断,她瞪眼看着他,萧淇低咳一声,平日里无悲无喜的眼眸里有了波澜。
突然解锁恋爱技能的萧道长竟由闷骚变成了明骚!
白颜渊知道事情都已经定好,也不能再闹,只好坐下来,沉着脸,问道:“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下月初六。”
这下,白颜渊彻底不淡定了。
下月初六,只有十多天的准备时间,这么赶,现在就算有人告诉她他们只是单纯的结亲她都不信。
白颜渊的一张脸倏然冷下来:“你和天罗那家伙你们两个想干什么?”
萧淇低头看她,眸中柔软得像是融化了一泓春水。
“把你骗到手,顺便帮你们找出宋帝王叛教的原因。”
他一过来,周衡玉那一剑就捅穿了他的胸骨,他怀疑周衡玉有五成的原因是冲着他来的。他莫名觉得,自从他们初见的那一天,周衡玉对他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敌意,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这次他便是要借着与白颜渊成亲的机会把周衡玉引出来,到时候他一定要调查个清楚。
白颜渊看着他,忽然脸就像是被火烧着一样,逃似的从萧淇这里逃了出去。
为什么放下所有包袱的萧淇他能说出这种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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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正道众人见阎摩教已经开始打点成亲典礼那天的大小琐事,而自始至终萧淇都没有出面回复,正道众人以为萧淇是被挟持的,便成天到阎摩教那里去闹,甚至深夜爬墙的都有。
阎摩教众人被烦的不行,萧淇见状,看着他自己的伤势也好了不少,亲自露面,在万毒宫大广场前面的高台上,一甩拂尘,神色悠然:“下月初六便是萧某的大喜之日,还请各位道友赏脸到时候去喝一杯喜酒。”
此话话音刚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萧淇就施施然地退回到自己暂住的寝殿里面了。
等到有人反应过来,他们的下巴都快被惊掉了。
道士娶亲不是不可以,到时候还俗便可,只是中原正道的中流砥柱和魔教圣女的结合,这这这,自古以来就没有啊,这让他们怎么跟老祖宗去交代啊!
可当事人都出面承认了,他们再闹腾,只能让人家笑话。
只是萧淇出面澄清的那天,徐掌门看向白子宁的眼神凉飕飕的。
白子宁轻咳一声。
他记得他与徐掌门打过一个赌来着,是什么来着?记不清了,算了,记不清了的赌约就让它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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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有了盼头,时间就连窜得飞快。十多天在忙忙碌碌之中流逝而过。
喜服总算在仪式的前一个晚上赶工赶好,就因为这两件喜服,竟绣瞎了两位绣娘的眼睛。白子宁已经吩咐下去,将那两位绣娘接到万毒宫里,阎摩教养她们一辈子。
那两件喜服格外华丽,火红艳烈的服装,外面用金线绣着龙与凤,新娘喜服的披肩边缘坠着齐整的流苏,华丽又不失庄重。
喜服先是被送到了二人的手里,让他们提前试一下。
白颜渊虽然表面上不大乐意,但迅速接过喜服的动作已经暴露了她的内心。
白颜渊长得很讨喜,娃娃脸,白皮肤,一双璀璨如宝石一样的绿眼睛,忽闪忽闪的,里面似乎藏着满天的星星。
萧淇等在外面,低声询问:“可换好了?”
白颜渊扭捏不已,却也是低着头,红着耳尖走了出来。
红衣很衬人,尤其是皮肤白的人。
屋内的烛火昏暗摇曳,整个屋子里都光芒闪烁,白颜渊的脸在烛火之下,映上了火的光芒,亮如暖玉。
萧淇眼里有光,玄黑的眸子里全是眼前的人。
白颜渊有些忐忑,她不安地拽着披肩上的流苏,问道:“还行吗?”
萧淇应道:“不错。”
白颜渊了解萧淇,知道他从不说谎,更不会将事实夸大,一直都是心里怎么想,嘴上便会怎么说,得到“不错”的这个答案,其实就已经是相当好了。
饶是这样,她嘴上还是问了一句:“真的吗?”
萧淇忽然应道:“真的。”他觉得,眼前的人,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两个字刚刚说出口,萧淇忽觉头脑里一阵剧痛,像是有尖锐的物体在戳着他的大脑,催促他想起什么东西似的。
想起来?
他忘记了什么?
突然间,眼前的世界都变得模糊无比,仿佛像是一个饥饿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无差别地吸食身前所有的东西。
所有的东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扭曲狰狞。
他的头脑里,忽然涌入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
悲哀的,欢乐的,痛苦的,纠结的,以及那些在久远年代里被他尘封的痛苦记忆,全都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是他,他回来了,北炀。
他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老天对他也不是多刻薄。毕竟他与他的爱人能有无数次修正的机会,哪里走偏了,会有无数次机会重来。他坚信,他们的灵魂总会能找到彼此。
上一世,白颜渊是死在他面前的。他毁了她的家,毁了她,而自她死后他孤独地度过那五十年,每一天对他来讲都是煎熬。
萧淇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在抖。
他太想念眼前的这个人了。他无数次地伤害她,她却每一次都找到了她,在这种时间洪流能无声无息地吞吃掉一个人的时代,她却将他的名字烙印在了灵魂之上。
白颜渊察觉到眼前人的失神,疑惑道:“萧淇?”
自从萧淇与白颜渊有了婚约之后,白颜渊就开始直呼其名。
萧淇猛地回神,直到现在,眼前人的面容都让他有一种极大的不真实感。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阿……阿倾?”
白颜渊拧眉:“萧淇,你怎么叫我这个名字?这只是个化名,不能当真的……”
看着她眼中淡淡的不悦与疑惑,萧淇不想懂,但他也是懂了。
白颜渊她,封了自己的记忆。
漫漫的岁月长河,作为寻找的那一方是极为痛苦的。她需要花费极大的耐心与意志力,以及漫长的等待。不管最初一颗心有多鲜活活泼,可裹上风霜,经历风雨,也会苍老。尤其是那种被绝望填满整个心的感觉,会让人生不如死。
上一世他对她做了那些混账事,她害怕再来一次,便用痴妄镜封了记忆,不去想,不去碰,也许就不会痛了。
萧淇低声喃喃:“对不起。”
白颜渊疑惑:“萧淇,你怎么了?”
萧淇抬头,带着一种感激的,虔诚的心绪,嘴角上翘:“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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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亲仪式十分盛大,就算正道与阎摩教苦大仇深,但他们也不得不给萧淇这个面子,谁叫中原还都得靠萧淇撑着?
没准经过这次这个事情,两方的关系还能有所缓和,换个角度想的话,其实也是不错的。
仪式进行之时,所有人都觉得萧淇变了。
以前说萧淇还能有点人情味,是个外冷内热的侠士,可现在,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高冷。
本来他就喜欢板着一张脸,这一张冷脸的迷惑性很大,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产生畏惧心理,不敢与那双冷漠绝情的眼的对视。
可现在,他的眼神不能用冷漠绝情来形容,而是死寂。他的眼里空无一物,像是参破万物看透红尘那般的死寂,所有的寒凉与漠然似乎都实体化,溶解在空气之中,似乎能让人窒息。
可等那双眼对上白颜渊的时候,就多了点别的东西。那个眼神,没有天,没有地,只有白颜渊一个人。
而他身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只有白颜渊在他身边的时候,才会有所收敛。
就是神经再大条的也都能觉出了,这两人是真真正正想在一起的。
众人莫名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契机,一个能够改变天下格局的契机。
结亲仪式繁琐而令人厌烦,但新娘也只是盖着红盖头坐在喜房里,苦熬着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
萧淇怕她在房里待久了会厌,匆匆忙忙地喝了两杯酒就回去了。
此时,他的眼里心里只有白颜渊一人,就连最初的时候与她成亲的另外一个目的都忘却了。
因此,当他穿着喜服回到房里,看见周衡玉拉着白颜渊的手,想带她走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杀掉所有阻拦他们的人。
周衡玉注意到了萧淇,他眯了眯眼,却是将白颜渊的手握得更紧,扬了扬唇,挑衅道:“萧淇?”
话音落下,乍一与萧淇对上双眼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变了,变得有些难看:“是你?”
萧淇睨他一眼,冷冷开口:“放开她。”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带着无穷无尽的压力与魄力,几乎就让人产生要下跪认罚的错觉。
周衡玉倏然拔剑。
白颜渊脸色一僵,生怕他们两个就在这里打起来,忙两边调节:“周衡玉,你别冲动,把剑收起来。还有你,萧淇,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萧淇猝然转头看她,声音淡淡,但仔细听来,却有几分委屈:“我没忘。”
这一声换来周衡玉的嗤笑。
此时,周衡玉忽然说道:“央措,你知道吗,萧淇这个人不可信。”
白颜渊拧眉:“什么意思?”
“他真正喜欢的人不是你,你只是一个替身。”
萧淇站在一旁,淡淡地看着周衡玉。
周衡玉见萧淇没反驳,挑眉:“你看,他默认了。”
白颜渊看了看萧淇,又看了看周衡玉,她忽地笑了:“小玉,这种玩笑不能乱开。”
她对萧淇太了解了,萧淇绝不是那种轻易会动情的人,更不会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替身”就把一个无辜人的一生与他自己的一生幸福全都搭进去。
周衡玉说道:“央措你肯定想说萧淇他不是这样的人,那你可知道萧淇现在已经不是你平时所熟悉的那个人了?”
说到这,白颜渊拧眉:“什么?”
萧淇依旧神色淡淡。
“萧淇已经被夺舍,现在在这个壳子里的,是一个你从来都没见过,更是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话音落地的同时,白颜渊瞬间就抬头看去,满脸的戒备与警惕。
萧淇无从反驳。
的确,北炀回来了,萧淇那个人格自然就会融入他的本身,若是说被“夺舍”也不能算错。
萧淇神色淡淡,话是对白颜渊说的:“我不会害你。”
白颜渊被周衡玉拉到身后,她没反抗。
周衡玉嘴角浮上一抹笑。
正当周衡玉又要说什么的时候,白颜渊忽然低低问道:“周衡玉,你为什么要背叛阎摩教?”
周衡玉一僵。
“你明明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为什么回忆不起来一点和你在一起的细节?”
“你为什么要挑拨我和萧淇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