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妙竹从他怀里挪走。
她烦躁不已，问，“有烟吗？”
“嗯。”翟应庭在床头拿了一只给她。
白妙竹碰到了他的手。
此刻任何的触碰，都令人心颤。
但白妙竹都克制了下来。
她点燃烟，狠狠的吸了一口。
“别浪费时间了，早点回去结婚吧，我们俩就做朋友。”白妙竹说。
翟应庭眼眸微深，“你看了我的手机？”
“嗯，知道没礼貌，你怪我就怪我吧。”
“我妈给我介绍了很多，但是我一个都没有答应。”
“但你确实不小了，再耽误几年就四十了。”白妙竹开玩笑似的问，“我比你大这么多，就算真的跟你回去，你妈也不会喜欢我吧？”
“没有的事，我妈管不了我。”
“但那是你妈，你可以一辈子不结婚吗？”
翟应庭皱眉，“为什么结婚，对你来说这么可怕？”
“谁都有害怕的事情，别追根问底，没意思。”
烟抽了一半，翟应庭把烟抢过去，狠吸了一口。
白妙竹看着他吞云吐雾的样子，失笑。
说真的。
她再也不是十几岁的时候了。
她洒脱不起来。
……
第二天，白妙竹出门去买东西，准备回去了。
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不喜欢堆积太多。
买东西的时候，她的小腹一直都不舒服，不算很疼，却挥之不去，白妙竹路过医院，就顺便进去挂了个号。
她不想在回去的路上疼晕死过去。
挂了个妇产科，白妙竹抽了两管子血，做了基本的检查，她开始等结果。
等待的过程，她坐在走廊里看手机，反复刷新消息，没有翟应庭的。
她主动给他发过去，“哎，你真是条疯狗，我现在都快要疼死了。”
她实在没什么可怪的了，只能把这些错都归咎在他身上。
翟应庭回：今天回来想吃什么？
白妙竹想了想。
没想好，她的结果出来了，白妙竹顺势看了一眼，表情一僵。
她看见了左上角，写着四个字：妊娠状态。
白妙竹差点腿软跪在地上。
她的脑子涌起一层风暴。
他们最近，一次措施都没做。
居然怀孕了。
乱七八糟的信息在脑子里乱窜，白妙竹的脑子快要炸了。
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白妙竹一团乱麻，连路都不会走了。
几分钟的时间，她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
不容她多想，门诊办公室排队排到她了。
白妙竹的精神状态没到位，耳朵嗡嗡的。
医生看了眼数据，皱眉道，“你这数值有点低啊，是不是刚怀孕不久？”
白妙竹抬起头来，盯着医生看了半响，这才说道，“嗯，刚怀孕。”
“那你要注意了，回去卧床休息。”
“好。”白妙竹拿着单子站起来，医生说，“等过半个月你来做个B超。”
“嗯。”
白妙竹走到门口，下一个病人进去了。
白妙竹眼前发白，一个念头，跟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乱转。
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留下的话，她就是个疯子。
孩子生下来，就要没有爸爸吗？
她又不可能跟翟应庭结婚，她最怕的就是结婚生孩子。
这个孩子是打死不能留的。
白妙竹知道后果，所以非常清楚这个孩子的去留。
可是……
白妙竹抚着平坦的小腹，心生不舍。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细胞，在她的肚子里慢慢发芽。
他已经是一条生命了。
就这么流掉，她实在是舍不得。
白妙竹的肩膀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她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无法呼吸。
她靠在墙上，闭着眼睛。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耳边全是人群来往的声音，嘈杂无比。
直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那声音缥缈，像是从梦里来的，喊了好几次，白妙竹才回过神来。
她睁眼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视线渐渐清晰，白妙竹认出来了来者是谁。
“文宙？”白妙竹微讶。
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让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文宙穿得简单，却比以前成熟了不少，但是五官还是那么鲜。
他问道，“你看起来脸色不好，身上不舒服？”
白妙竹把单子捏成一团，胡乱塞进包里，说道，“没什么，来医院开了点外伤药。”
“受伤了？”
“小伤，不值一提。”白妙竹转移话题，“你来医院干什么？”
“我妈头痛病犯了，所以来给她拿点。”
时间还早，文宙约她去附近的咖啡店。
文宙点了一杯白妙竹最爱喝的黑咖，加了冰块。
“还是喜欢喝无糖的么？”他回头问。
白妙竹笑道，“换奶茶吧，我特殊时候，不喝这个。”
文宙知道了，点了一杯常温奶茶。
白妙竹感觉自己的小腹又开始疼了。
她坐在角落里，情绪低落。
文宙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给乐善过生日。”她说道，“明天就走了。”
“那翟应庭呢，跟你怎么样？”
白妙竹皱眉，“你怎么知道翟应庭？”
文宙失笑，简单说了宋微微跟杜静的事。
宋微微那件事，文宙没有说。
“他跟你分开之后，他就谈恋爱了，你知道吧？”文宙说这话的时候，多少带着点挑拨离间。
白妙竹何尝听不出来。
她还是挺护犊子的，“我跟他分手之后就跟你在一起了，但现在我还是喜欢他，这不影响什么。”
“你喜欢他？”文宙脸色一变。
“当然，比喜欢你，还多一点。”白妙竹微微一笑，眉眼间带着几分魅惑。
文宙的脸色有点难看。
跟白妙竹在一起过的人，短时间内都很难忘。
文宙就是这样的。
那么多女人，没有一个能代替她。
文宙生气之后，又苦笑，“那翟应庭可真是幸运，但是我实在想不通，那种普通直男，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白妙竹搅动奶茶，没有说话。
“你会跟他结婚吗？”文宙着急的问。
白妙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相爱就一定要结婚吗？”白妙竹问。
文宙下意识道，“当然不是，现在的观念不一样了，谈一辈子恋爱也可以。”
白妙竹看了眼他手边的要，笑着问，“那我问你，如果我们相爱，你会忤逆你的家人，跟我谈一辈子恋爱，不结婚不生子么？”
文宙张嘴就要说当然可以。
可就在说话的那一瞬间，又被某种无形的压力给打回去了。
白妙竹笑意渐浓，“你妈那个人，我可是见识过的。”
上次都闹到家里来打她了。
那么泼辣的一个女人，得把文宙给压死。
文宙收紧拳头，低声道，“我家里就我一个，我要是不结婚，我妈会跟我闹掰。”
白妙竹耸肩，“所以呢，你是选谁？”
文宙沉默了。
白妙竹笑道，“别这么紧张嘛弟弟，我就是开个玩笑，我这人最见不得人为难，我绝对不会让你难过的。”
“如果真要选，我当然会选你。”
“可别，我不想让你妈跟魔鬼似的粘着我，我还想多活几十年。”
白妙竹嘲讽文宙的时候，也在想翟应庭。
她一直克制自己，何尝又不是害怕翟应庭的家人。
如果跟文宙家的一样，她根本就不会开始。
即使不一样，即使翟应庭的母亲通情达理，即使翟应庭会选择自己，她也不想让翟应庭背负不孝子的名声。
况且，他本来就该跟个普通人一样，幸福美满。
想到这里，白妙竹突然就下定了决心，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她不该出现在翟应庭的下半生里。
白妙竹深呼吸一口气，面前的奶茶一口没喝，她拿上包起身离开。
“我走了。”
文宙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他想跟她好好告个别，毕竟这一走，不知道再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
可是白妙竹走得太快了。
他刚走两步，白妙竹就已经出了门，他有些无力的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脚下，踩着一张揉得皱巴巴的单子。
文宙想起来，这单子是白妙竹在医院里拿着的。
那时候的白妙竹慌里慌张，好像在掩饰什么。
文宙特别想知道真相，捡起来打开单子。
看清上面的字眼，文宙的脸色无比难看。
他狠狠的把单子撕碎。
白妙竹怀孕了。
是谁的孩子，不用说。
他们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文宙气得暴走，可生完气，他心里就只剩下心酸和无力。
生气有什么用？
难道就能把白妙竹抢回来吗？
就算没有翟应庭，他跟白妙竹也没有可能，最开始他们谈恋爱的时候，白妙竹的目的就不单纯。
白妙竹就是找他派遣寂寞，玩玩而已。
文宙使劲搓了一把脸，看着窗外，太阳烈得像是要把人的皮肉炸开，可光从树叶的缝隙里落下来，又美得不可方物。
他的爱情，在这个万物生长的夏天结束了。
……
白妙竹换上干净的卫生巾，冲马桶的时候，她低头看着水流，把最后一丝血水带走。
她看着干干净净的马桶，呆愣的同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现在在姨妈期，为什么会怀孕？
怀孕是不会来月经的。
白妙竹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天塌了一样，跑出去找包里的单子。
可死活找不到了。
白妙竹气急败坏，恨不得把包撕碎，可她用力呼吸，最后还是把怒气压制了下来。
没关系，找不到算了。
算了，算了。
不需要看单子了，她身上有好事，怎么可能怀孕，肯定是医院误诊。
误诊是好事。
她可以洒脱离开。
白妙竹捂着脸，眼泪止不住的从指缝里溢出来。
她一边安慰自己，却一边痛哭流涕。
明明是好事，可眼泪就好像坏掉的水龙头，怎么都止不住。
白妙竹哭得脱力，坐不稳了，又倒在沙发上，声音都控制不了。
翟应庭闻声开门进来。
白妙竹的呜咽声，压抑得让人心疼。
翟应庭把她搂进怀里，用力抱着。
白妙竹下意识的想推开他，可是力气却用不上，她哽咽着说，“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翟应庭没动，“怎么了？”
白妙竹听见他的声音，哭得更加大声。
她的情绪溃不成军。
翟应庭也不问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等着她的哭声渐渐停止，情绪安定下来。
白妙竹没哭了，依旧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她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
“你不问我为什么哭？”白妙竹低声问，嗓子像是被水浸泡过，沙哑不堪。
翟应庭不是很想问。
白妙竹撑起身子，看着他，“你不问，是已经知道了，还是不心疼我？”
翟应庭的眼神深邃，“白妙竹，我不心疼人的时候，我连她靠近我的机会都不会给。”
“那你为什么不问？”
“你会说么？”
白妙竹当然不会说。
可是说不说跟问不问是两码事。
她没力气了，从他身上挪开，翟应庭搂住了她的腰。
“白妙竹，你不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留下来，问题是拿来解决的，而不是让人去逃避生活。”
白妙竹深呼吸一口气，“我今天遇到文宙了。”
“想起过往，伤心了？”
“没有，我今天问了他一个问题，我问他要是我跟他在一起，不结婚不生子，在家庭和我之间选一个，会选谁。”
翟应庭抿唇沉默。
白妙竹在描述，实际上是在问他怎么办。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翟应庭的嘴唇动了动，白妙竹先打断他，“别说什么让我退一步这种话，我是不会退步的。”
“没让你退步。”翟应庭还是那句话，“别把结局看得那么死，现实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我就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我没有准确的答案，我是不会迈出第一步的。”
“我知道，你不过是想让我给你足够的安全感，非要抛弃一个极其重要的选择罢了。”
白妙竹心头一震。
她确实是如此。
她如果是别人，也会骂自己的。
强迫别人去做一个艰难的选择，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行为，换做谁都会被唾弃。
可白妙竹，没法降低自己的要求。
翟应庭很理性，“我现在谁都无法放弃，所以走一步看一步。”
“走一步看一步，就是迟早要抛弃我的。”
白妙竹最担心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她真的妥协了，那么以后遇到问题，翟应庭的一句走一步看一步，就会变成一把刀，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白妙竹叹口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反而放松了很多。
“翟应庭，爱情从来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你不用为难，放弃我，还有千万个好女人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