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戈一2022-01-15 17:174,024

  于倾心没有回话。

  她始终保持那个姿势和表情。

  祁拓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见她一点变化都没有,又是掐人中,又是做紧急措施的,生怕于倾心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就这么没了。

  于倾心无动于衷。

  可身上的脉搏和心跳都是正常的。

  祁拓气喘吁吁,骂道,“你能不能别做出这种死样子?”

  于倾心的眼眸颤了颤,半响后才出声道,“你出去吧,让我安静一会。”

  “我走了你是不是就要寻死?”

  于倾心闭上眼。

  “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要寻死?我告诉你,老裴如果真出事了,他所有的东西可都是给你的,除了你谁都拿不到,如果你也跟着去了,那他辛苦这几十年的成果就只能上交给大国,你就舍得?”

  于倾心道,“出去吧。”

  现在除了裴惊远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其余任何条件都无法令她心动。

  她不知道祁拓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迷迷糊糊睡着,半梦半醒,期间医生来过好几次,观察她的情况,查完了就跟旁人说,“她现在身体状况还可以,就是精神一直不好,得好好沟通,别让她有什么极端的想法。”

  于倾心不知道医生在跟谁说。

  但她还是睁开眼睛,带着侥幸看向病床旁边。

  全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医生旁边是祁拓和温佳洺。

  她看了一遍都一遍,都没有看到自己最想的那个人。

  她又闭上眼了。

  后来,于倾心一直等到半夜,等到了祁拓的回话。

  祁拓亲口跟她说的,“在下游找到一些被鱼虾啃食了的尸体,挺多的,送去化验,没有老裴的基因,不过……在现场找到了他的衣服。”

  于倾心心如刀绞,“只有衣服,没有人?”

  “他的衣服已经破了,几乎都是碎片,堆积在那些骸骨里,不知道是还活着,还是……”

  还是被鱼虾吃得一点都不剩。

  浅水区里面的那些动物,比任何东西都要凶猛。

  于倾心攥紧床单,而后用力掀开,“我去看看。”

  祁拓拦在她前面,“你现在都还是个病号,你去找他有什么用,你能不能痊愈了再说。”

  “我不知道他生死,我根本就没法痊愈!”于倾心突然大声怒吼,眼眶猩红,“裴惊远对我来说多重要不知道吗?于炀死了之后,他就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如果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祁拓哑口,“于倾心……”

  于倾心不顾阻拦,连夜开车去了勘察现场。

  下游那一段,还有很多人在搜寻。

  于倾心浑身还疼得厉害,但是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只顾着往下面走,走到警戒线,有人拦住她不准进,于倾心也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守卫只得架住她。

  于倾心说不出话,就对着那一片望不到边似的江流嘶叫。

  她动怒,绝望。

  短短两年,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相继离开她,于倾心再强大的心理防线,此刻也溃不成军。

  守卫拦着不让她进,于倾心就蹲坐在最近的位置,看着那些人在水里捞取,就这么天黑了天又亮,反反复复。

  三天后,于倾心被打了镇定剂,送去医院治疗。

  她勉强安静了下来。

  等她醒了,祁拓就告诉她,“水冲走了太多证据,他们无能为力了。”

  于倾心坐起来,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膝盖里。

  “所以,裴惊远没有找到。”

  “没有。”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淹死的人,最后都不可能有完整的尸体。

  那些肉,早就被生物们分食干净了。

  裴惊远其实压根就没有生还的希望。

  那么高,掉下去早就被摔得四分五裂。

  除非他是神仙,不然不可能还活着。

  只是这些亲属,都不愿意相信罢了。

  于倾心安静的埋着脑袋,不哭也不闹,好像魂魄已经被抽走了。

  祁拓不敢走。

  即使裴惊远什么都没有交代,他也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那就是要于倾心好好活着。

  祁拓说,“明天我让你母亲过来吧,有什么话,你跟她说一说,总比闷在心里要好。”

  于倾心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次日,珑胆还穿着病号服,就来了。

  她外面裹了一件大衣,一身冷气席卷了于倾心。

  于倾心心思微动,看见母亲的脸,心里总算回了点血。

  她喊了声妈。

  珑胆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还好,你现在什么都好好的。”

  她知道裴惊远出事了之后,在赶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于倾心会不会做傻事。

  还好,她的女儿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就一切都来得及。

  于倾心扯出一个笑容,“我能出什么事,都是成年人了,难道还真的要去寻死不成。”

  珑胆不信她的话。

  她听说,在找裴惊远的时候,于倾心一个人坐在江边三天三夜,差点被冻死,她就知道于倾心的心已经死了。

  人的心都死了,那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珑胆道,“反正咱们俩都没好,我转院跟你住一块,咱们俩互相陪着,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于倾心转头看向外面的日光,那么亮,天气那么好。

  冬天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于倾心发肿的眼睛对着日光,目不转睛的看着。

  “好啊,挺好的。”她轻声说道。

  珑胆不敢多说话,她知道于倾心的脾气,安慰的话说一箩筐,也是没有用的。

  无声的陪伴比什么都重要。

  不知道是珑胆来了,还是于倾心想通了,接下来半个月,她开始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锻炼身体。

  可以下床之后,她每天早上都会起床散步。

  珑胆摸透了她的生物钟,就会在于倾心醒来的前几分钟先准备好。

  她每次出门都带个书包。

  书包里放着于倾心喜欢吃的零食,护膝,防风口罩,毛茸茸的帽子。

  都是些小物件,哪里冷了,饿了,无聊了,随时都能摸出点什么来,解决眼前的问题。

  虽然每次都没有派上用场。

  但是每次,珑胆都会一一不少的带上。

  出院的最后一天,于倾心散完步,坐在公园的木头椅子上,跟珑胆说,“妈妈,我想吃点东西。”

  珑胆喜笑颜开,马上给她拿了点零嘴。

  于倾心慢悠悠的吃。

  珑胆问,“干得很吧,我去给你买杯你爱喝的奶茶。”

  她正要起身,想起什么,又问道,“一起吧?”

  她还是很害怕自己一离开,于倾心就会寻短见。

  现在特殊时候,疏忽不得。

  于倾心知道她在想什么,起身说,“好啊,走吧。”

  她不笑也不丧,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一直在医院守着的祁拓和温佳洺,明白于倾心其实比谁都不正常。

  她只是把内心的阴暗都藏起来了而已。

  下午出院,祁拓跟温佳洺都来接了。

  温佳洺在后面拎着两个人的东西,大包小包的,不看路,就盯着于倾心看,看她的表情变化。

  于倾心上车后,缩在角落里,抱着胳膊,一点肉都不露出来,好像特别冷。

  珑胆坐在她旁边。

  温佳洺也想坐过来,被珑胆赶走了,“你去副驾驶。”

  温佳洺问道,“于倾心,你没事了吧?”

  于倾心点头,“我没事了啊,我要是还有事,医院怎么可能会让我出院。”

  “那就好。”

  于倾心垂下眼眸。

  车子上路,车内陷入安静。

  “对了,我出院了,也没什么事,找个日子,把裴惊远的丧事办一办吧。”

  祁拓闻言,很是意外。

  他没想到,于倾心居然会主动提这事儿。

  他们还以为,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于倾心肯定会触景伤情,所以他们就私下决定,偷偷办了就好了。

  现在于倾心提出来,他们反而哑口。

  “怎么办啊,大办还是随便办办。”于倾心问道。

  祁拓正要开口,于倾心又喃喃道,“随便办办吧,他喜欢安静,人来得太多反而会打扰他。”

  众人暗自伤神。

  裴惊远的离开本就很难过了,如今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到时候贡品都不知道摆在哪。

  于倾心又说,“麻烦你们,帮我找一个道行深的老师,好好送送他,去极乐世界也好,投胎转世也好,其实裴惊远跟我结婚,也没有享受过什么,他去了另一个世界,可就要好好享享清福。”

  于倾心又叹口气。

  这口气,好像已经释然了。

  又好像,什么都放弃了。

  ……

  于倾心还是住在原来的家。

  她遣散了所有人,一个都不留,自己忙活了三天,把屋子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但是关于裴惊远的痕迹,她又一点都没有擦掉。

  他的衣服,鞋子,洗漱用品。生活习惯,家具布置,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挪动。

  于倾心时常枕着这些东西入睡。

  他的味道还弥留在衣服上,她紧紧抱着,睡了几个安稳觉。

  丧礼的时候,于倾心并没有去。

  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不社交,也不跟外界联系。

  直到,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来了,宋蕊敲响了她家的门。

  于倾心看见满头都是白雪的宋蕊,抱着一个小奶娃,死水一般的心,终于活了。

  她连忙让宋蕊进来。

  宋蕊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怀里还得抱着一个,累得气喘吁吁。

  于倾心一一接过来,最后抱起了她的女儿。

  小奶娃胖嘟嘟的,一身奶香,来的路上吹了点风,脸颊上粉嘟嘟的。

  于倾心笑,摸了摸她的脸。

  宋蕊捶了捶腰,“自从生了她,我这腰疼就没有断过,走一会路就疼得不行。”

  于倾心道,“确实是,特别是冬天的时候。”

  “你帮我揉揉。”

  于倾心把小奶娃放在婴儿车里,给宋蕊按摩了起来。

  宋蕊舒舒服服的松了口气。

  “真好。”

  于倾心失笑。

  她突然回来,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还跟以前一样大大咧咧。

  但是于倾心也清楚,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她是回来陪自己的。

  于倾心现在给宋蕊按摩,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

  她喜欢触摸人体的温度。

  完了之后宋蕊饿了,去做饭,打开冰箱一看,全都是膨化食品和半加工的,堆积成一座小山。

  宋蕊惊呼,“好家伙,你这是屯了多久的粮食啊,你打算这两年都不出门了吗?”

  于倾心笑得苦涩,“还好,最近爱吃这些玩意儿。”

  “你多久没出门了?”

  于倾心定定的看着她。

  她在算。

  裴惊远死了之后,她从医院回来,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踏出过房门半步。

  她记不起来了。

  太漫长了,好像几个世纪那样长。

  于倾心还在走神,宋蕊关上冰箱门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宋蕊说,“你在家帮我带着斯斯,我去趟超市,晚上咱们吃点新鲜的。”

  于倾心这才知道,小奶娃叫斯斯。

  她点头。

  她很喜欢这个小孩子。

  斯斯随了黄毛的性子,害羞不爱说话,但也不哭闹,坐在于倾心的腿上,好奇打量着她。

  于倾心感受着手里鲜活的生命,心里的阴暗正在慢慢消散。

  她自己都不敢确定,如果今天宋蕊不带着斯斯过来看她,她会不会在这两天选择自杀。

  她是医生,有一万种自杀的方式。

  可是此刻,有一个孩子在自己手里,于倾心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死。

  即使想死,也不能选在这个时候。

  宋蕊过来之后,每天亲自下厨,给于倾心做饭吃。

  她的厨艺忽上忽下。

  跟着前男友的时候,她什么都会点,但是后来嫁给黄毛,就被宠成了一个公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快成一个废人。

  结果黄毛离开了。

  她带着孩子,在陌生的城市里,找了一个又一个保姆,都不合自己的心意,最后只得自己动手做饭。

  做久了,就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什么都会点。

  今天的雪格外的大,冻得人心里发慌。

  屋子里开了暖炉,如同在温室,于倾心穿着薄薄的针织衫,抱着斯斯玩。

  厨房里,宋蕊在做鸳鸯火锅。

  香味扑鼻。

  于倾心抱着孩子,看着宋蕊忙碌的背影,突然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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