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靖和宫已经是夕阳时分。夕阳照在宫里显得无比的宁静,落羽后悔自己专挑晚膳的时辰来,很是尴尬。其实,落羽早早便出了清和宫,只是怕姑姑发觉了会生气,便一个人出来。但落羽对这宫里的路并不熟悉,寻了半天,也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又不好意思乱问人,只好硬着头皮到了这个时候才站到了靖和宫外。
落羽好似与整个宫里的人都不活在同一个节奏上。这天晚上,卫妃要侍寝皇上,也是皇上的第一次,自然非同一般。宫人们都忙前忙后,脸上个个带着喜气,靖和宫的房梁上也挂着两盏红灯笼,周朝宫里有着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妃子第一次侍寝就需在宫外挂着红灯笼,也是初嫁、新婚之夜的意思。尽管这些妃子不能够明媒正娶,也要走个仪式做为一些补偿。可是初来乍到的落羽并不知晓这些,只是看着靖和宫内进进出出的宫人有些奇怪,更对房梁上的红灯笼产生了兴趣,她到是不太管,自己来只是送镯子的。
落羽站在靖和宫外迟疑了一会,才向外头站着的宫人说明来意。靖和宫的宫人都知道落羽,印象中是和皇上有着不明不白的关系的女子,并且将卫妃多年来失宠归结于此,对落羽的态度自然不太好。但,宫里的人天生都有一对势利眼,不喜欢归不喜欢,他们也知晓落羽是丞相的女儿,这朝堂上谁不知丞相一手遮天,连皇上都得看丞相的眼色,何况是她这个小小的宫女,宫人看了落羽一眼,便匆匆去通报了。
“娘娘,落羽姑娘求见。”
卫妃的内寝今日被装扮很是好看,卫妃像是刚刚沐浴完,只着着薄薄粉红丝衫,长发披在身上如同瀑布,还挂着水珠,似乎没有完全干。
“落羽?让她进来吧。”隔着珠帘,传出了卫妃甜甜的声音。
来到卫妃的内寝,落羽觉得珠帘里面的卫妃真如同仙女一般美丽,有那么一刹那落羽看傻了,都不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落羽姑娘,来所谓何事?进来说话吧。”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落羽拉开珠帘,坐到了卫妃的身边,她不明白为何卫妃如此早就开始沐浴,还如此郑重其事,但这到轮不到她来管,“这是皇上准备送给娘娘的镯子,那次慌乱的时候丢在了地上,恰被我给捡了去,便送来物归原主。”说话间,便轻轻抬起了卫妃的手腕,将翡翠镯子小心套了上去,“看,多美啊。”落羽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看似有些毛躁,其实本是一个很细心的姑娘,谈吐更是不凡,这一点让卫妃都暗自佩服,她这样的年纪说话却滴水不漏,让人心里舒服,真是不多见。
“真是多谢落羽姑娘,按理说本宫本应当今晚请落羽姑娘在靖和宫用膳的,可是今晚皇上要来这儿,便有些不太方便,只好改日再请,落羽姑娘,你看如何?”
“卫妃娘娘客气了。”落羽虽不懂人事,但也知道卫妃指的是什么,不禁脸有些烧,她看着卫妃那张华丽的床,想着今夜皇上同卫妃在一起翻滚、亲热,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想着赶紧走,却不知怎么的冒出了一句,“皇上应该很爱卫妃娘娘吧?”
“这是我和皇上的,第一次。”卫妃的脸上有些绯红,“本宫”也变成了“我”仿佛今夜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皇上便是她的丈夫。
“那落羽先告退了。”
“嗯。”
周廷康迈着缓缓的步伐进了靖和宫时,天已黑沉。这次的他与以往到靖和宫完全不一样,满脑子都很混乱,如同浆糊一般,一会是喜佛里那男男女女肢体的纠缠,一会又是卫妃平时的体态,还有,竟然还有落羽的音容笑貌。也记得有人曾经说过,不管男子还是女子,第一次都是尤为重要的,将第一次给自己爱的人,也是世间无比幸福的事。
“参见皇上。”卫妃笑的比任何时候都甜,毕竟今日是她特殊的日子。
“不必多礼。”周廷康被暧昧的烛光弄得有些昏昏沉沉,赶忙将卫妃扶了起来,却在她的手腕上看到了熟悉的物件——翡翠镯子,这是他送给落羽的东西,怎么会跑到卫妃的手上?卫妃看皇上一直看着自己手上的翡翠镯子,便抬起手腕,“皇上,好看吗?落羽姑娘刚刚还夸臣妾带着这翡翠镯子好看呢?”
“落羽?”
“是啊,落羽姑娘说这本是皇上要送给臣妾的礼物,不小心丢了去,落羽说最近没有皇上的消息,只能将镯子送到臣妾手上,若不是皇上今晚要过来,臣妾定是要请落羽姑娘用膳的。”
落羽心中莫名的有些失落,却不知道失落来自哪里,在黑夜的寒风中独自回到了清和宫,清和宫似乎比以前热闹一些,落羽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姑姑,今日怎么如此热闹?”
“落羽,你过来,这是童焕尔。”凌太妃亲切的拉着一个估摸与落羽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即便那女孩子娇弱,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却让落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威胁,硬着头皮的微笑,“童姑娘,你好。”
“童焕尔是琛儿老师的女儿,如今童老师已逝,只留下她一个人,琛儿不忍心便将她带到宫里来照顾,也顺便陪伴本宫。”
落羽微微的点了点头,看着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四王,童老师于四王有着不凡的意义,他从小就陪伴着四王,先皇子嗣多,自然顾不得四王太多,教会四王最多的便是这位老师,他同童焕尔也是从小认识,但是见到的次数并不多,童家并不算大户人家,童焕尔也只能算小户人家的小姐,因此这进宫还是头一回。虽然落羽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感觉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分了一般,可是看着四王如此难受,落羽也不好说什么了。
“落羽啊,今日你回来的晚,焕尔又头一次来,我们就先用了晚膳,本宫带你留了些,叫人热了送到了你房里了,你快去用膳吧。”
“是,落羽这就去。”虽然落羽回答的痛快,可是心里却很是不爽快,到是把她当什么了,为何今日她就像一个多余的人?越想落羽越吃不下去,将碗筷一丢,便想出去走走,换些心情也许会好一些,不过一出来,落羽便后悔了,树影下,四王紧紧抱着哭泣的童焕尔,不断地用手抚摸着童焕尔柔柔的长发,那动作是那么温柔,看到的那一幕,落羽的心好像被捅了一刀一般,泪差点就要掉了出来。
“凌落羽,你在这里,让朕一顿好找!”
听到有一阵不太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四王赶紧放开了童焕尔,童焕尔也有些受惊的缩到了一边,很快,他们便发现了一直偷看着他们还无处可躲的落羽,落羽捂着脸,一脸尴尬,“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路过,不小心——”说话间,狠狠的瞪了周廷康一眼,表明了自己对他的不满。
周廷康却没有发现落羽满脸的不快,反而对着四王和童焕尔点头哈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皇弟,不是你想的那样——”
“四哥,本身是好事,何必争辩呢?”周廷康偷笑着,“朕就是来找落羽有些事。”说着便拉走了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生无可恋的落羽,却没有发现四王眼里有些复杂的味道,直直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你来做什么?”落羽郑开了被周廷康拉扯的手腕,“放手,痛死了。”
“朕还没有怪你呢。”
“哼,莫名其妙。”落羽有些不以为然。
周廷康小心的拿出了翡翠镯子,“不经过朕的同意,你怎么能将朕送给你的东西转手送给别人呢?”
“这本身就是——”
“朕不管,这是朕送给你的东西。”周廷康将翡翠镯子郑重其事的又一次带到了落羽的手腕上,“以后没有朕的同意,不准你轻易拿下来。”
落羽看他孩子般语气,不禁哑然失笑,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事来,“你不是在卫妃的宫里,今天晚上不是——”
“哦,朕看到那个镯子,觉得生气,想问个明白。”周廷康一脸淡然。
“就这样?你就跑出来了?”
“是啊,都生气了,哪有心情做那些事?”
“没人拦着你?”
“劝的倒是有,不过没人敢拦,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朕已经跑远了。”周廷康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你放心,没人知道朕到这里来的。”
落羽被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心想,谁会不知道呢,尤其是卫妃更是明白,这周廷康真是害得她将宫里人都得罪了干净才高兴。
“你不生气了?”周廷康用胳膊蹭了蹭落羽。
“生什么气啊?”
“那你要一直带着这个镯子,不许随随便便拿下来,这是,这是——”周廷康压低了声音,悄悄靠在落羽耳边,“这是咱们的定情信物。”
“皇上啊,你正经的时间可不可以长一点?”
“怎么不正经啦?朕告诉你朕是认真的。”
“你也不问我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