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妮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撑直的手猛地攥紧,方妮的眼睛发红,内心的委屈和低啜死死地咬在唇间。
这件事本就因秦意而起,要不是秦意整个礼堂除去老师谁都没搭理过,就偏偏和路珈互动了……
她本来就看不惯路珈,又气不过,所以才来了这么一出。
可秦意却不帮她。
方妮眉眼一低,吸了吸鼻子:“明明就是她的错!你凭什么不帮我?”
很委屈。
听上去可怜极了。
路珈听了发笑,方妮还真是时时刻刻把自己看得很重要啊。求帮助这种事都这么理直气壮,难怪秦意不帮她。
就见秦意走到墙边将那把砸人的椅子扶起来,他眉眼平淡,盯着墙上那道痕迹细细地看了一会儿,随后双手环胸,十分正经道:“学姐,你这墙打算怎么赔啊?”
方妮一愣。
秦意敲了敲墙面,掉了几块白漆下来。
方妮脸色涨得通红,她看向路珈,见路珈此时盯着秦意瞧,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
方妮想要趁机再扇她一耳光,解自己心头之恨,没想到秦意动作更快,拦住了她。
他抓住她的胳膊反扣在墙上,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
“学姐这是既不想赔偿,又想动手打人?”
方妮一阵难堪,像小兽一样吼道:“我会赔的!你放开我!”
秦意眉梢轻佻,显然不相信方妮这话。
他一手抓着方妮,另一只手朝路珈伸了伸:“手机。”
路珈有点懵,从包里掏出手机。
就听见秦意说:“打开收款码。”
秦意扣着方妮,让方妮从口袋里也掏出手机,他一边问:“方学姐微信里有钱吗?”
方妮咬了咬牙,犟着嘴说:“没有。”
秦意手上使了劲,方妮大嚎:“秦意!你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竟然敢打女人!”
秦意一阵冷笑:“我要那玩意儿做什么?能当饭吃吗?”
“方学姐,我再问一遍,你有钱吗?”
方妮宁死不屈:“没有!”
秦意将她按在墙上,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他一脸嘲讽:“没钱还说要赔?你怕不是个骗子?”
路珈看着方妮的脸被按成了猪肝色,她自己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就听见方妮大喊:“有!我有!我扫给她!”
秦意立马松了手,亲自监督方妮把微信打开,朝路珈扫码。
方妮一开始打了个1000,秦意在旁边看着:“我这办公室的墙只值这么一点钱?”
方妮立即删掉数字,重新打了一个5000。
付完款,方妮眼神怯怯:“可以放我走了吗?”
秦意眉梢微扬,说得轻佻:“你说呢?”
方妮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看上去准备逃跑。
秦意一把抓住她:“还有一巴掌没打啊,你跑什么跑?”
方妮都要哭了:“我都赔钱了还打什么打?”
见秦意站在那岿然不动,心思未改,方妮咬咬牙,转头对着路珈炮轰:“路珈,你这个贱人狐狸精!就勾着男人给你出头!不要脸!”
路珈原本觉得方妮被秦意折腾得太惨了,都有些不忍心给她一巴掌,结果方妮这一出,得,逼得她不得不打。
路珈毫不犹豫,甩了她一巴掌,打得方妮脸肿的老高。
方妮顿时大哭,指着路珈想骂,结果看到秦意那似笑非笑的眼睛,最后捂着脸哐哐哐地跑了,像是后面有魔鬼在追她似的。
路珈看着自己平白无故得到的钱,又看了一眼墙上的裂痕,她想了想,五千块加一巴掌,真是便宜她了。
……
方妮一走,路珈就觉得脸上隐隐作痛,她摸了摸脸,红肿,又疼,方妮是用了劲儿的。
路珈倒吸一口凉气,有些烦。
要不是秦意突然进来,她犯不着被打。不过冲着后来秦意给她弄到的钱,她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他了。
秦意揽过路珈的肩膀,让路珈在皮质的椅子上坐下。
看到路珈脸上的红肿,他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秦意走了。
路珈看着整个被闹剧洗劫一空的办公室,一片狼藉,打得还挺凶。
视线绕了一圈,又在墙上那抹痕迹上停下。
路珈发呆。
她一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虽然她父亲曾和她说,跟一些傻瓜置气不值得,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行,“贱人自有天收”不是没有道理。
可现在这个世道,坏人活得比好人潇洒,忍一时换来的只能是一忍再忍。
江铭辉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好在,她有仇必报,若没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她相信今天这一打,方妮短时间内不会再整什么幺蛾子。
不一会儿,秦意去而复返,他提着一个塑料袋,手上还拿着一个冰袋。
夕阳的光照在办公室的墙壁上,带了一丝荧光的橙,又浓又重。
路珈一抬眼就能看到被余晖洒向的秦意的侧脸,那让她想到古希腊神话里形容的最美男子。
阿多尼斯,如花一般俊美的男子,世间万物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路珈鬼使神差地摸上他的脸。
敷在脸上的冰袋重了些,只见秦意面不改色,很认真地在给路珈的脸消肿。
“你要是不想敷了,想做点别的就直说。”
路珈连忙缩回了手。
看到秦意一丝不苟地给她处理伤口,路珈想到什么,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我和方妮在办公室里说的那些,你都听到了?”
秦意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微仰着脸。
秦意一边给她敷脸,一边总结:“我都听到了,所以你就是因为用了非正规的手段黄了你妈的婚事,然后被你妈丢进精神病院呆了半年?”
路珈顿了顿,看上去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句:“是啊。”
路素华要和方庚结婚,她信不过,就冒险去试探了一番,结果方庚自己想生米煮成熟饭,她拿了花瓶,砸了他。
路素华知道之后,骂她是疯子,觉得她精神不正常,因为一个正常人是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
于是路素华二话不说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一送就是半年。
路珈说的很慢,秦意静静地听着,清冷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漠然,好像事情与她无关。
但秦意却看到她的眼睫毛在颤。
“你难道不知道人性是经不起试探的么?”秦意的声音很低,又像是绷紧了,“拿自己去试探,你就不怕真出什么事?”
“怕,当然怕。”
路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可是我见过。”
“嗯?”
“我见过坦荡的君子,不过试探多少遍,他都是同样的选择。要是方庚爱她,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路珈的眼神变得遥远,像是透过秦意看到了另一个人。
路珈在思念他。
脸上的冰袋一停,路珈扭头看他,她放下秦意的手,十分郑重地说了一声:“这次……谢谢你。”
夕阳的光将她的影子拉长,也将她的痕迹一点一点地抹去。
路珈离开了。
秦意没有去追,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拿出抽屉里的香烟,敲了一根出来。
尼古丁麻痹着神经,秦意眯着眼,突然笑了一下。
坦荡的君子?
敢当着他的面想另一个男人?
秦意发笑。
她不明白她在他心里是何等位置的存在,所以她来去自如,还当着他的面想别的男人?
真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