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家教课结束，温歆抬头看了看墙壁时钟，时间已经将近十点。毕竟周五这课是最后一次补习，她与学生家长打了声招呼商定后，这才匆匆赶回学校。
指尖触及兜里已赚到的六百块，温歆心里颇有些无奈，还好家教学生不过初二。不然事隔十年之久，许多深奥的课题知识她还真忘了不少。
她的步子迈得很急，为了省点车钱，只得选择徒步走回学校。
因要赶在校门关禁前回去，温歆索性抄了条近路。这条路虽然没有主道般车水马龙，不过因靠近大片住宅区域，时间不算太晚，往来人流也不少。
只是今天这条路有些不同寻常，她微蹙着眉，看着拐角处聚集着大片人群，耳边时不是捕捉到经过她身旁三三两两的路人提及的只字片语。
原来在前面不远处有人爬到楼顶层要自杀。温歆不由轻叹一声，这种事在每个城市从来不乏发生，只是跳楼自杀者未必真正都有这种勇气。
人可真是种奇特又极容易感到好奇的物类，大都喜欢哪热闹往哪凑。前面拐角处那些看热闹的人越集越多，几乎将整个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没有兴趣了解这起发生自杀现场的温歆，只顾急急走入人群里，左闪右避地穿梭在人群间隙中。不是她在漠视生命，连自身都无法顾全的她又如何有资格有心情在这指指点点。
“不好！那疯子扔东西下来了！”
“哎呀，快闪开！”
“有东西扔下来了！赶紧躲开！
几声近乎尖叫的呼喊，众人轰地散开，正努力穿越人群的温歆防备不及，不小心被人推搡了一把。
失去重心，身形跄踉朝前跌去，摇摇欲坠的温歆敏锐地察觉到有种极大的危险在逼近。
“小心！”低沉带着某种磁性的男声响在耳际，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掌擒住她纤瘦双肩飞快往旁侧带离。
与此同时，几乎险着温歆后背的风声，有重物砰地直撞地面，堪堪落在她刚刚险些要摔倒的地方！
出手救她的，却是位身着深紫衬衫的年轻男子。只见他低垂视线落向地面砸落的重物，宛如栽剪般完美的双眉死死皱起。随即便松开了双手，他推了推鼻梁处的大墨镜，二话不说地转身离开。
“唉，谢谢……”甚至还未看清楚对方的相貌面容，温歆望着那道顷刻消失不见的背影，刚想去追上表达谢意，脚踝却莫名一疼，原来在推搡间竟是扭到了脚。
她连忙蹲下身揉了揉，等再站起身时环顾四周，又哪里寻得到救命恩人的影子。不过，对方还真奇怪，大晚上竟然还戴着墨镜。
听着周边议论声，温歆这才抬起头望了过去。面前是一幢十层住宅大厦，大厦顶楼有个黑影晃动，情绪似乎很激动地，一会儿又哭又嚎，一会儿又笑又骂。
从身形及声音能断定此人是个中年男子，手里似乎还抱着东西，想来那男人应该就是这起跳楼自杀事件的主角。
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竟是走到这幢大厦的下面。温歆走上几步，弯腰将那险些砸伤自己的坠地重物拾起，是块成人拳头三四倍大的石头。
她心底猛地腾起一股愤意怒火，这块石头起码七八斤重，从那么高的地方扔下，如果真被砸中，哪还有命可以活！
那男人真真可恶该死！想自杀了事，偏偏在如此高的地方扔下这么大块石头，难道是想在临死之前拉个垫背的？！
要不是自己运气好，遇到了别人出手相救，恐怕今天自己这条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老天奇迹似的令她重生一回，她又如何能奢望会再有第二次的奇迹。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珍惜自己的性命，绝对不能容许有人意图伤及夺走她的性命，不管那是有意或者无意！
这时，从不远处站着的人群中挤出一五十左右的大妈，只见大妈挪动几步，凑近道，“小姑娘，你没事吧？！”
那大妈边说话边上下打量眼前年轻女孩，不免拍着胸口惊甫未定地嚷着，“真是作孽哟！幸运没有砸伤人！”
见温歆面色不佳的样子，大妈倒是一番好心的劝慰，“那人脑经不清楚，整天抱着破石头四处晃悠，他是个疯的！”
“我知道他，他家以前相当有钱的。听说是为了赌石，一下子输光所有的钱，就成这样了。”另一年轻男人状似惋惜地摇着头，望了望头上那楼顶仍在大喊大叫的人影，“谁知道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赌石？这石头也能赌的？！”大妈有些闹不明白，却极为断定地说了一句，“这凡是跟赌沾边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不是！”人群里有人嗤笑一声，又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神秘地搭道，“大姐，他叫付立良，据说就是靠赌石起家，赚了好几亿的身家呢。”
“可惜呀，好景不长。前些年他赌的石头大都输了，赔了大半家底进去。偏偏这付立良不顾妻子反对，将好几幢大房子给卖了，把那些所有剩下的钱又拿去赌石了。”
“听说花光最后所有的钱买了块品相不错的大石头，结果一刀切下去，只切出白花花的石头，连切了整整七刀，也没见到绿。啧啧，钱打水漂没了，他老婆带着孩子也跑了。他自己呢，受不住打击疯怔了。”
“看到没？他手里抱着的石头就是当初最后切剩下的，其他都被他给扔进河里了。”那中年男子唯恐众人不信，急急指着上方人影怀里抱着的东西证明着，“他呀，整天抱着最后的二块石头在街上晃悠，没想到还把块石头从这扔下，还好没伤到人。”
从众人的七嘴八舌中，温歆大致了解事情的始末。原来楼项上那寻自杀的男人叫付立良，是以赌石发家，后来又因赌石一无所有，连带妻儿也没保住，受不住刺激疯了。
她低垂眼睑看向手里的石头，细细沙砾的表面紧实略黄，与普通石头似乎并无二样。只是石头二面都有平整的切面，很明显这石头被切了二下，也许这块石头真是那许立良最后买下赌石的最边一角。
温歆正沉凝中，便听见救笛鸣声由远而近，人群开始纷纷嚷道，“警察来了。”
“来得可真慢，都过了五分钟。”
“再晚都要死人了。”
有辆警车和一辆消防车急急驶来，众人见状赶紧散开来，除了少数人不耐烦地离开，绝大部分人仍固执地站在不远处等待着这一场跳楼事件的最终结果。
远远地眺望一眼那楼顶摇晃欲坠的黑影，温歆转身顺着人群散落，没有留恋地慢慢离开。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的这份家教工作早就辞去没做了，因此今天晚上遇到的事，她并不知道那个叫付立良的男人是否被救下。
希望他被救吧。不是所有人做错事，都能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温歆感慨地看向手中拿着的石头，心底泛起莫名复杂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