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后,人事处公示这次提拔的三个人各自的岗位安排。正如林奕华猜测得那般,秦简去了侦查一处当副处长,肖扬则去了研究室当副主任(主持工作),而办公室的娜姐则继续留在办公室。
当这个结果一出,坊间一片哗然。谁都没有想到肖扬竟然是最大的赢家,直接连跳两级(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其实是主任的待遇);而秦简明明比肖扬优秀这么多,也就仅仅去了侦查一处。人民群众之前就听说秦简在和丁检的女儿近来走的很近,但这次肖扬却能够胜过秦简。大家隐隐约约在猜测肖扬的背景可能并不是公务员世家这么简单。
人事一旦公示岗位安排,这就意味着秦简下午就得搬办公室了。毕竟,反贪局的侦查一处是一个比公诉还要忙碌的部门,反贪局局长侯局长不允许秦简有多余的逗留。
下午,秦简忙碌着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温暖内心五味杂陈。毕竟,秦简是自己检察生涯中第一任师傅,她本以为自己要跟着他很久很久,她从来没有想过她和秦简的师徒情分竟然这么短。之前的冷战怄气全都抛到脑后,一想到秦简要离开公诉,离开506办公室,她就难过得想哭。
突然,温暖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直接埋头开始放声大哭。秦简忙碌的双手停顿了,他走到温暖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傻丫头,我只是离开公诉,又没有离开检察院。”
温暖完全听不进去秦简的安慰,继续任凭自己抽泣。秦简本身就不是特别会安慰女生,尤其是女生哭的时候。他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做,一只手空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要怎么办。
许久,温暖才把头抬起来,哽咽道,“师傅,我还不会独立办案,你就走了。你放心我一个人去面对陌生的员额吗?你不怕我给你丢人吗?”
今天的秦简特别祥和,他笑着说道,“放心,我培养出来的徒弟,早就已经比很多人优秀了。你现在已经可以独立办案了。你要知道,独立也是成长很重要的一个环节。虽然一开始你可能会不适应。但是,独立却会让你走得更远更长。”
温暖并不想独立,她已经习惯了做事情有秦简为自己兜底的安全感。有时候,她遇事会慌张,但是只要想到秦简会审核把关,她就完全不怕了。但是,现在秦简离开了公诉,这就意味着她必须重新找一个员额搭档。光想到这中间的磨合期她就有些害怕。
“好了,之前也没觉得你这么舍不得我。前几天,你还不冲着我发脾气吗?”秦简想要缓和一下离别这种沉重的气氛,故作轻松道。
温暖直接就反驳道,“哪有?明明是我向你示好,你故意刁难我,给我脸色看。”
秦简无奈地摇摇头,“你还真是擅长倒打一耙。明明我那个时候和你说,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再和你好好解释。可你呢?你当时是什么态度,你忘了吗?”
事实证明,千万不要和女人讲道理,因为毫无道理可讲。明明前一秒,温暖还陷入离别的惆怅中,这一秒已经像是一只满血复活的战斗机,又和秦简杠上了。虽然,这次气氛并没有很激烈,多半是无伤大雅的小斗嘴。
中间交战几轮后,秦简和温暖才渐渐平复各自的情绪。秦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定定地看着温暖,“小暖,其实我想告诉的是,我并没有为了职务放弃我的原则。请你不要相信那些所谓的流言。”
温暖非常震惊,她没有想到那些传得那么逼真的、言之凿凿的话,竟然不是真相。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愚蠢,其实只要她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认识的秦简的脾性,她就不会相信那些所谓的真相。她为自己的愚蠢和不信任感到脸红,她低下了头,用非常轻的声音道,“对不起,师傅。”
其实,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追根究底。温暖对于坊间为啥会传出这样的谣言已经无所谓了,甚至她在得知秦简这样的回答后,她连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也已经不关心了。因为她相信秦简,只要他给了她这样一个答案就足够了。
秦简再度起身,“你不想知道,我这些日子到底在做什么吗?”
温暖摇摇头。
“可是,如果我想说呢?”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我不想给我喜欢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秦简的语气非常坚定,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可以感知出他一直都没有变过。
“我承认丁检是想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我。可是,我明确拒绝他了。我告诉他我已经又喜欢的人了,我不想因为职务而去相亲。这样,对于丁检的女儿也是不公平的。丁检其实是一个很正直的领导,他后来也没有为难我,甚至他因为我的坦白而对我欣赏有加。所以,他后来才经常带着我。但是,广大群众就以为是因为我和他女儿在一起了,丁检才这么帮我。”秦简继续说道。
原来,真相比谣言要简单、质朴很多。这也许是大家的酸pt心理在作祟。很多时候,其实提拔真的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只是,大家人为地把它阴谋论了。有些人被提拔,在广大人民群众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但事实上,他就是有某些过人之处是领导欣赏的、想要的;而这些过人之处可能并不是广大群众所了解或者认可的。说到底,还是位置决定脑袋的问题。
后来,温暖才从林奕华处得知,为啥秦简去的是侦查一处,而肖扬去的是研究室。秦简虽然调研能力和办案能力都非常优秀,可是秦简为人处之不够圆滑。所以,领导觉得放秦简这样的人去侦查一处最为合适不过。相反,虽然肖扬调研能力一般,可是他属于大智若愚类型的。表面上看上去呆呆的,但是实则非常懂察言观色。就拿上次和方夏相亲来说,他当场就看出了方夏和林奕华的关系。当然,他也知道方夏和林奕华并不想关系被曝光。所以,他才装傻充愣化解了林奕华和方夏的尴尬,并在之后为他们守口如瓶。这样的人留在领导身边再合适不过。
离开秦简后,温暖直接跟着高戴办案。一开始,温暖还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但是,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抗拒。很快,她就习惯了高处的办案节奏和办案思维。高处很多事情都是高屋建瓴式地培养模式,相比于秦简,他更多地式从全局上、从面上把握案件走向。具体细节上的东西,他都放手让温暖独自处理。一开始的时候,温暖还很慌张高处这样的安排。她甚至直接提出质疑,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做好,为何高戴会放心让她做。高戴当时给了一个迷之微笑,告诉她秦简带出来的人,他非常放心。确实,温暖对得起高戴这份信任。
秦简去侦查一处不到一个月,轰轰烈烈的监察体制改革就开始了。H市作为试点区,从改革通知下来到人员划拨,不到一个月时间就顺利完成。温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月前秦简还安慰自己只是换部门并没有换单位。一个月后,秦简就彻底和自己不再同一片天空下了。
从改革通知下来后,整个h市检察院的氛围都很沉重。大家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离开检察院。但是,难过归难过。大家还是离开克制了这种消极、不安的情绪,以积极乐观的态度来迎接这项改革。离开前的一段时间,反贪局和反渎局的同志和其他部门的同事小聚、话别。虽然大家都知道,只是单位不同了,大家都还在h市。可是,毕竟公务员是一项高度稳定的工作,很多已经工作了十几二十年的老检察员都以为自己会在检察院退休,伤感和不舍在所难免。
在检察院的最后一天,秦简回到506办公室。推门进去时,温暖正对着电脑快速打字。这一幕是何尝的熟悉,当初温暖初来乍到时,秦简也是这般坐在电脑前面投入的工作。
秦简轻轻地走到温暖身边,温暖的余光看到有人进来。但是,她并没有放下手头的工作,她已经习惯了让来人先开口再决定要不要放下手头的工作。但是,来人并没有要打扰她的意思,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她身边。这让温暖有些许意外,她直接转头看向一侧,当她发现是秦简时,她大为惊讶。但是,立马她就反应过来,明天秦简就要去监察委上班了。因为她不擅长告别,所以她不想主动和秦简告别。
“师傅。”
“看你这么认真工作,我就放心了。”
“我不能给师傅丢人,这是我工作的底线。”
秦简看着温暖如此认真的态度,大为安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她之间的感情有些许的变化,但是这种变化具体是什么,他也一时之间无法感知。
“那你先忙。我就是来和你道别的。”秦简欲言又止,毕竟这只是换单位而已。如果以后想见面,有的是机会。
秦简离开后,温暖呆呆地坐在位置上。许久,她从某些情绪中走出来。她掏出手机,给秦简发了一条短信,“师傅,谢谢你教会了我很多,让我知道一位合格的检察人员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我祝师傅前程似锦,常回家看看。”
很快,温暖的手机就收到了秦简的回复,“谢谢,也祝你一切顺利。”
看完短信,温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淡然,她又给程熙发了一个短信,“程熙哥哥,晚上吃什么?”
“油焖大虾,可好?”
温暖简单地回复一个“好”字,然后放下手机,继续投入工作。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有时候,平凡、平淡的生活才是最幸福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