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整个检察机关都笼罩在竞争上岗的紧张气氛中，几乎所有的工作都暂停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在等待这个时刻的到来。
秦简作为最年轻的员额，加班全国十佳公诉人的荣誉光环，在底层群众中的呼声最高。方夏、林奕华、温暖私下吃饭几乎就是围绕这个主题。
林奕华率先说道，“我觉得这次秦简肯定能提拔成为副处长。”
“可是，公诉已经有两个副处长了。”温暖不解地问道。
“额，你怎么这么笨？就非得原地提拔？关键是得看这次空出来多少副职和正职。”林奕华因为一直在领导身边，所以他对于单位人事特别关注，甚至在他心里已经有一个初步的名单了。
“所以，你是知道什么内幕消息了？”方夏单刀直入地问道。
“我也是东拼西凑得出来的结论，不一定准的。你们看嘛，这次总共提拔1个正职，3个副职。现在业务部门就研究室缺一个正职和一个副职，侦查一处、办公室各缺一个副职。所以，秦简如果被提拔了，那么他肯定是得去其他部门了，不是吗？”
“等等，为啥研究室缺一个正职和一个副职，你们老王现在不是副主任主持工作吗？”温暖觉得林奕华作为研究室工作人员，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地无视老王，真的是有点过分了。虽然她也知道老王不算一个称职的领导，但他也不至于这么明晃晃地无视老王这么一个大活人吧。
“额，我上次不是和你们说了吗？戴检要把他调去法院？”林奕华提起这件事情，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
“调去法院？为什么？因此工作太优秀了？”温暖连着抛出三个问题却一个比一个不得要领。
“额，要是因为工作优秀能过去法院，那我们一定会卯足了劲道工作。”林奕华说起这件事情，语气就有点阴阳怪气地。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嘛。到底怎么回事嘛？”温暖迫切想要知道老王调去法院的真相，但是林奕华又对这件事情三缄其口，这就让她越发好奇事实的真相。
“哎，我们老王接连办砸了很多事情。戴检实在受不了了，现在找了个借口把他踢到法院去，相关手续都已经在走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手续走了一个月还没有走成功。”林奕华提起老王，心里总觉得特别别扭。方夏老是安慰他，经历过老王这样的领导，下一个领导不管再难伺候，都比老王这样的好。
毕竟，老王是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工作永远不吩咐林奕华执行，非要等到高检、戴检催着着急了，然后永远第一时间把林奕华拉出来挡箭，说回去催林奕华赶紧做。一开始的时候，林奕华毕竟刚进单位，对老王不了解。他整天也是表现得一副乖学生的样子，对老王也是毕恭毕敬的。毕竟，研究室就他们两个，一个兵一个将。但是，渐渐地，林奕华发现自己总是给老王背锅，甚至连练被老王拉下水后，他就总是忍不住想起来反抗。
“踢出去？老王这么差，法院会愿意接受？法院比我们专业化程度高多了，像老王这样的人过去，不是分分钟见光死吗？搞不好直接办一个案子就涉及国家赔偿了。”方夏作为林奕华的女朋友，她听老王的名字听得耳朵都起茧子，连带着她对老王的懦弱无能和没有担当都无比的嫌弃。
“额，有这么夸张吗？”温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如果真的像方夏说的这样，老王还敢去法院？这不就是去送死吗？“如果老王真的这么差，他为啥还非要去法院？”
“额，你以为他想去吗？他知道戴检、高检都不待见自己，还不如法院。至少法院比检察院权力大啊。”林奕华觉得在人事调动这件事情上和温暖解释起来特别费劲，温暖对这件事情的感知度几乎为零。
“所以，他就因为这样选择去法院？可是他没办法担起这个权力赋予他的责任啊。”温暖从她个人的角度认为，如果她是老王，那她肯定选择在检察院，哪怕不被提拔又怎么样？难道做个副职还不够吗？
“再说了，老王都已经年近半百了，难道他还想去法院追求业务上的进步吗？”温暖补充道。
“哈？这你还真的猜错了。我听说，当初高检找老王谈话的时候，安慰他说考虑到他没做过什么业务，所以会和法院那边协商尽可能把他调到立案庭或者审监庭这种业务压力不大、业务不难的部门，但是我们老王当时在高检那边拍胸脯说自己要去法院大干一场，他要找回自己业务上的尊严和自信，他说他要去金融庭。”林奕华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老王的豪言壮志道。
“额，真的是人才，佩服佩服。”方夏冷冷地道。
“好吧。那就祝愿他在法院有个美好的前程吧。”温暖觉得她本身就和老王没有交集，要不是林奕华时时抱怨，她对老王的印象真的就停留在研究室副处长上面。
“哎，当时法院来政审的时候，我还想了一个晚上怎么夸他。现在想起来，这真的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说的最违心的话。我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是，你如果真实表述，老王如果被留下了，那么吃苦的还不是你自己。再说了，你当时说的也都是实话呀，只是稍微艺术化处理了一下。”方夏安慰道。
“额，你当初到底说了什么？”温暖非常好奇林奕华怎么艺术化地把老王美化了。
“我说了我们老王三个优点。第一，热爱学习。认真学习王阳明语录，理论指导实践。第二，组织沟通能力好。负责承办全国型研讨会，邀请各类法学大咖出席讲课。第三，工作时常加班加点。几乎每天都在办公室加班到晚上十点才离开。”
温暖听到这些，忍不住拍手赞美，“还真的是艺术化处理。我差点都信了。”
林奕华尴尬地笑笑，“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是吗？”
“言归正传，你说这次谁会被提拔？”相对于老王，方夏更好奇提拔这件大事。
“我也是瞎猜了。我感觉秦简会来研究室当副处长。办公室肯定是娜姐直接提起来，毕竟现在司法改革了，行政部门人员就这么几颗。侦查一处的副处长肯定也是原地提拔，应该就凯哥。至于研究室的处长，我就不知道了。”
“额，不会是你们老王没有走成，直接原地转正了吧？”方夏最近眼皮一直在跳，她总觉得老王调去法院这件事情没有这么容易，而且调动程序都走了一个多月了还没有走完，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为啥秦简会去研究室？我觉得秦简可以去侦查一处啊。秦简讯问超级厉害。”因为长期在业务部门，在温暖心目中如果让秦简去研究室就是屈才了。
“可是，侦查一处本部门就有合适的可以被提拔的人啊，秦简毕竟没有搞过侦查，任何工作都是用生不如用熟的。”林奕华不耐烦地解释道。
“那不一定的。秦简可是全国十佳公诉人，让他去研究室，不是大材小用了吗？”温暖一时嘴上没把住门，她忘了林奕华非常在意自己在研究室这件事情。
果不其然，林奕华直接就咄咄逼人了，“研究室怎么了？研究室可是领导身边的人，这个部门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温暖连连道歉道，“是是是，是我狭隘了。你说的都对。如果秦简成为研究室副主任，那你应该很开心吧？终于可以和自己的偶像一起共事了。”
温暖试图切换话题，但林奕华每次只要提到这个问题，他所有的恼怒神经都会被激发，他可以喋喋不休至少半个小时。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温暖假装洗耳恭听，连连点头肯定，但是实则一只耳朵一只耳朵出，心里默念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当估摸着时间上差不多后，温暖和方夏对视了一眼，方夏就慢悠悠地开口道，“差不多时间了，也该回去睡午觉了，下午还要上班呢。”
话音刚落，方夏就带着温暖逃离了现场。当两人走在5楼的走廊上时，温暖连连感谢方夏就自己一命，方夏也给无奈地看看温暖，然后告诫她以后千万别在林奕华面前提起这些。因为这几乎也是她和林奕华吵架的高发点，她现在几乎不敢和林奕华提这个问题。
当下午上班的时候，温暖看秦简手上暂时没有案子，只是顾自己在翻阅资料，她忍不会问道，“你知不知道单位马上要搞提拔了？”
秦简头都没有抬一下，“怎么？和你有关系？”
温暖一下子就被噎到了，秦简言下之意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是她已经被秦简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之身，这点小打击对她来说压根不算什么。她继续不怕死地说道，“可是，和你有关系啊。”
秦简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怎么说？”
“你难道不参加竞选吗？你不知道，你现在可是坊间支持率最高的种子选手。”温暖略带骄傲地说道。
“然后呢？”秦简依然面无表情，好像这件事情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
“然后，你怎么打算的？”温暖直接挑明了话题，她就是想从当事人身上找寻真相。因为她就是不相信秦简会选择去研究室当副处长。
秦简继续把问题抛回给温暖，“我能有什么打算？”
“额，当然是你想去哪个部门当副处长啊。”
“温暖，作为师傅，有一句话不得不提醒你，在单位一定要管住嘴，低头干活。这次提拔你是完全的吃瓜群众，你这么关心提拔的事情，大家只会觉得你是单纯地看热闹；但是如果哪天你符合资格参加竞选，那你这样，大家只会觉得你跳上跳下。”秦简冷着一张脸，用非常严肃的口吻教训道。
“那反正这次和我完全没有关系，我就是好奇地想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嘛。”温暖看着秦简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她讲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额，你的脑子是豆腐做的吗？你和我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你对外是什么态度，完全会让不安好心的人直接以为那就是我的态度？”秦简显然不高兴了，他本来只是想冷处理这件事情，但事实证明如果他不点破这件事情，温暖很有可能给自己捅篓子。
“额，我就是好奇问问嘛。你干嘛这么生气。”温暖觉得秦简永远都是这样，说不高兴就不高兴，完全没有任何的缓冲区。
“再说了，我和你能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说的话，都是你授意的？”温暖继续赌气道。
秦简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才缓缓地开口道，“小暖，人事这个东西很复杂。只要没有最后任命前，都有可能有变数。尤其是，如果自己身处其中，更需要谨言慎行。你可能觉得在外人看来，我们只是一个办案组的，你的观点和我的观点并没有关联性可言。但是，以往的哪一次竞选不是腥风血雨，哪一次不是都有人民群众意想不到的黑马出现？现在只是说要提拔，但是提拔纳哪些人并不是人民群众说了算的，这都是党组的高端机密。所以，在没有盖棺定论前，千万不要自以为聪明自己可以代替党组作出决定。”
“哦，就算这个有黑马，可是我说什么和你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温暖虽然不是特别理解秦简刚刚那段话，但是她还是固执地认为自己和秦简没有必然的关联。
“因为在外人看来，你是我徒弟。你说的话肯定是建立听到我说了什么的基础上。你可能觉得大家哪有这么丰富的联想力，但是事实上在不怀好意的人面前，很多话都可以过度解读成他们想要的意思。很多事情，只有真正经历过才会真的明白。但是，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经历这些，你只要选择相信我就好。”
温暖定定地看着秦简，她知道他不会骗他。所以她努力说服自己听懂他的话，并告诫自己做人做事要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