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策兰醒来时,正是大雨滂沱的深夜。山路两旁的云杉遮天蔽日,枯枝在狂风中瑟瑟地颤动。空气里满是潮意,带着一丝阴冷。
她睡眼惺忪,斜倚在软垫上,一如既往地低唤道:“半夏。”
这时,冷风灌进马车中。她一抬眸,就看见窗外树影交织,藤条横蔓,活生生添了几抹幽森。
苏策兰直起身子,撩开车帘,后背泛起一丝冷意。她清楚地记得,这是送亲途中的一夜。
那晚的经历太过可怖,以至于自己一直难以忘却。
半夏听见她的呼唤,踏上马车,轻问:“帝姬,您醒了?”她捻起一块桂花糕,用手绢拖着递给苏策兰,“您睡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快填填肚子。”
苏策兰接过,一边小口地咬,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从她发上的丝绒花一路看到耳垂旁的一小点红痣,苏策兰垂下眼眸,问:“我们到哪了?”
半夏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答道:“快到青州边界了。将军说离京城大约还有一个月的路程。”
苏策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她回到了和亲前。
雨滴打在车顶上,声声作响。苏策兰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远方——
尤月国和中原交战多年,终于解甲投戈,决定以一场婚事化干戈为玉帛。她此行,就是来和亲的。
中原的皇帝向来注重礼节,许诺苏策兰遵从自己心愿,从诸皇子中挑选夫婿。上一世,苏策兰因为萧珩的出手相助而芳心暗许,在二人互表心意后,一同向皇帝请求赐婚。终于喜结良缘,成就一段佳话。
彼时的送亲场面颇为盛大,一路张灯结彩,蛙鸣鼓吹。百姓无时无刻不在夸炫耀,说二人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苏策兰也为觅得良人而暗自欢喜。
可后来她才知道,萧珩一直都在利用自己。
萧珩一边表面上和她恩爱有加,暗地里却偷换了自己寄往尤月的书信,从中作梗,再度挑起两国战争,趁乱夺得皇位,吞并尤月,一统天下。
而作为棋子的苏策兰,一片痴心错付,被利用而不自知,最终在封后大典前夕被赐一杯毒酒,含恨而死。
苏策兰望向外头漆黑的夜,微垂的眸睫上染上冷意,问道:“现在几时了?”
半夏道:“酉时了,雨下个不停。天又黑得厉害,今夜只能在这里歇脚。”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划破阴沉的天幕。车外突然一阵骚动,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
苏策兰一把扯开帘子。
远处,蛮姨慌慌张地跑过来,浑身湿透着,发丝贴在头皮上,大叫:“帝姬,不好了不好了!有贼寇袭击队伍!”
“什么?”半夏惊问,“他们人多吗?”
蛮姨上车道:“不多!可他们事先混入了队伍,给护卫队们的吃食中下了迷药!现在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将军正在与那贼寇力搏!”
苏策兰目光一凛,她担心的事果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