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五日,灵堂中来吊唁的人渐渐少了些,但皇上,丞相和宋楠竹还是每天都来。
至于接待事宜,自然交给了效国夫人和余见朝。
余见暮还是每日跪在那里,不吃不喝不睡,甚至都不动。
陈婉星觉得他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跟一具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终于,忍不住也开始劝他。
几次想开口,但看到他狼狈不堪的脸色,干裂的嘴唇,胡子拉碴,还丝毫察觉不到的神情,又忍了下去。
“怎么了?”也许是被陈婉星盯着看了太久,余见暮破天荒有了点反应。
他太久没说话,出声时声音喑哑地很。
“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陈婉星艰难地说,其实自己现在大概也是十分狼狈的。
余见暮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他整个人都透着萎靡不振,大写的生无可恋。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来守着,半个时辰后你来换我,可以吗?”
陈婉星怕他又开始入定,摇了摇他的肩膀。
半晌,余见暮才抬头,眼中全是红血丝,他幽幽地看着她自己,突然眼中又蓄起泪水。
“不,你就让我待在这儿吧,离开阿依慕的范围我怕会控制不住自己,星儿,求求你。”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惹得自己也跟着鼻头一酸,哭起来。
眼见劝不动他,也不能跟他说阿依慕已经死了,若是阿依慕还活着,也不想他这么折磨自己。
陈婉星不想提醒他这个事实,只好起身,往外走。
别说余见暮,就是自己,也感觉每天都活在虚幻中,脑袋一片空白,吃不下,睡不着。
宋楠竹这几日说了好几次,自己瘦多了,看起来很颓废。
除了灵堂,对着外面的烈日晒了一会儿,才驱散了点内心的阴霾。
明明才七月下旬,她却一直觉得浑身阴冷,整个人都有气无力。
“星儿,去吃点东西吧。”身后宋楠竹和秦兮若一同出现,不远处,还有月影。
几个人看向自己的都是担心的眼神。
“好,吃点东西,一会儿回来接着守。”她木讷地应道。
七日停灵,桃花阁的偏殿中,会摆流水席,不论是谁,随时都可以吃口热饭。
她拒绝了几人跟自己一起进偏殿的要求,独自去偏殿打算找点吃的。
以前最喜欢的大鱼大肉忽然吃不下去,就想喝点粥。
“见过太子妃。”偏殿内,这两天人少了许多,没什么宾客,偶尔有人,也是桃花阁内的人。
“大法师好。”巧遇大法师,也没心情寒暄,问好之后,便于大法师擦肩而过,找了个僻静地位置。
“太子妃想吃什么?”一个传膳的宫人来问。
她随意要了点清粥小菜,然后坐下等,不多时,吃食端上来,她便低着头自顾自地吃。
没什么胃口,估计吃一点也就饱了。
‘铛’的一声,是放碗盘的声音,顺着视线里的那双手看上去:“大法师,有事吗?”
“太子妃,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我是后宫家眷,似有不妥。”她现在没有心情和旁人闲聊,而且她害怕大法师跟自己提起阿依慕中毒的事。
她本能想回避这个话题。
她都这么说了,大法师却没走,也许南疆的人不太理解这算是个什么理由。
“还有事吗?”她努力调动嘴角的肌肉,想笑一下。
“太子妃,我觉得我们可以聊聊。”
一身红衣,这个眼神,陈婉星忽然想到之前是谁在灵堂外盯着自己打量,看得自己浑身发冷。
“好,请坐。”带着心中的一丝疑问,他点头同意。
大法师就坐在她对面,坐下后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吃了几口小菜。
他似乎在等,陈婉星觉得他在等自己先开口。
可是,自己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也许是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大法师又喝了一口糯米粥后,放下筷子,疑惑地看着陈婉星。
那个眼神,陈婉星更确定灵堂外的人是他:“大法师有话便说。”
对方一愣,随即想了想,试探着问:“太子妃,不是这里的人,对吗?”
“我是沙洲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法师以为陈婉星在装傻,只好言明:“我是说您不是太子妃,至少不是现在这个坐在我面前的太子妃,对吗?”
陈婉星心中一惊。
她总算明白大法师为何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从她穿越来这个世界,还从未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眨巴着眼睛,怔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心中略过许多猜测。
“难道,难道您也是……”陈婉星以为对方也是穿越而来,试探着问。
可是没道理啊,她应该没有露怯,没有哪里表现出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特质。
“不,我不是。”大法师直接否定,又道:“从见到您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你不是眼前的这个人,只是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她紧跟着问。
“好奇,只在南疆王室间传承的秘术,您是从哪里得到的?又是谁给您做的法?”
陈婉星:秘术,做法?
她恍然大悟,原来对方并不是知道她是穿越而来的人,而是将她当成占用别人身体的某种灵体。
八成眼前的这个大法师,以为自己是什么孤魂野鬼,不知用什么法术,强行占了这个太子妃的身躯。
想要图谋什么。
弄明白这个,她才放心下来:“您误会了,我是陈婉星已经很久了,而且我没有用任何的秘术,更没有谁帮我。”
见大法师皱眉,她又道:“你放心,我不会南疆的那些东西,我连自己是怎么变成现在的陈婉星的,都不清楚。”
“可我第一眼见你,就看出你身上有转灵的气息。”大法师突然说,似乎想要证明什么。
“转灵,是什么?”陈婉星愣了一瞬:“哦,你是说南疆的转灵术,我的确听过,可是不知详解。”
“真的吗?”
“当然,您不是说会这种秘术的人非常少,还只有南疆的王室会嘛,我从未到过南疆。”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真的不知。”陈婉星尽量回答得很诚恳:“所以,请您不要怀疑我,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大法师若有所思地想了很久,盯着陈婉星看了不下一刻钟,似乎将她整个人看穿。
终于,点了点头。
看来是信了。
陈婉星见他这个表情,松了口气。
“那么,请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