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岩的嗓音不似很多太监的那种尖细,而是柔软清亮的声线,并不难听:“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站得挺拔,在台阶上宣读圣旨。
众人皆跪下听旨,表情肃穆,唯独陈婉星不同。
当今圣上的贴身大总管,他之前没见过,这会儿趁着大家都认真听旨,她转着骨碌碌的眼珠子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赵岩看。
陈婉星:这个赵岩,读个圣旨,一脸骄傲是怎么回事,跟自家儿子得了皇帝赏识似的。
她欣赏完赵岩那一脸的得意,再左看看右看看,还没回过神,圣旨便已宣读完。
赵岩收起圣旨,目光往台阶下一扫,正好对上还没来得及低头的陈婉星。
两人眼神交汇的刹那,陈婉星微滞,心里咯噔一声,忙垂目,不敢再造次。
赵岩的眸光,在她身上扫了扫,并未说什么。
“战王爷,这圣旨您收好。”说话间,他不仅将圣旨递过去,还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壶酒,以为没人看见,一把塞过去。
当然,只是他认为没人看见。
“多谢。”
“客气。”赵岩挥手,豁达地笑笑,又凑上前去,轻声道:“近些日子低调些,少跟梁王三殿下私下往来,一切等进宫之后再说。”
“我明白,您放心。”
“真好,以后便是宋楠竹,是战王二殿下,你能接受圣上的美意,就连老奴也觉得欣慰。”
陈婉星看见,赵岩说完,拍了拍自家夫君的肩膀,不像是一个奴才对主子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关心他的长辈。
赵岩还要回去复旨,没有多留,便告辞。
待他走后,陈婉星第一个蹦跶过去,一下接过自家夫君手里的酒,拔开瓶塞闻了闻。
“王爷,好香啊,这是什么酒?”
“桃花酿,赵公公自己的手艺。”
“看得出来,他很疼你。”她说着,抿了一口,久未回甘,清冽不刺激:“夫君,其实当宋楠竹也很好,这个位置本来就该是你的。”
“我知道,以后我便是宋楠竹。”他说完,一双瑞凤眼眯了眯:“不过在你这里,不管是禹楠竹还是宋楠竹,都是你的夫君,而不是什么劳什子战王。”
陈婉星平白地觉得他这眼神里还有内容,打了个寒颤:“打住,打住,想什么呢!”
拿着酒,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等到宋楠竹回到房中,她这个小馋嘴已经把酒喝了快一半。
“夫君,刚才圣旨上说要你三日后搬进宫去住,你怎么想?”
“是我们,不是我。”他纠正道。
“行,我们,你愿意再回宫里住吗?”
“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皇命不可违,不过在宫里住,到底比住在别院更安全。”
他知道他的星儿更爱自由,可是宫里也有宫里的好,至少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某些人不会轻举妄动。
“你不愿意去,对吧?”
“嗯,说实话不愿意,毕竟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没什么美好的回忆,大多数都是一些辛苦和受人欺负的记忆。”她说的是原主,她觉得如果是原主,估计也是不愿意再回去的。
“星儿……”
“不过现在我有靠山,所以也就没什么好怕的啦。”
看见他的脸色不好,怕他又因为心疼自己做出什么糊涂事,陈婉星赶紧换了个语气,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趁机转换了话题,两人开始商量收拾哪些东西入宫。
其实,宫里什么都有,他们什么都不带也可以,只不过陈婉星念旧,好多东西舍不得。
“夫君,入宫前能不能求你件事儿?”
“何事?你我之间用不着求这个字。”宋楠竹满眼溺爱地看着她。
“入宫之前,我想在京城里好好逛逛,毕竟我上……之前,也是一直困在宫里劳作,甚少有机会看看京城的繁华。”
她差点说漏嘴,说成上辈子。
“可以,明日便去,我陪你。”自家夫人想去,哪有不同意,不陪着的道理。
“谢谢王爷。”她站起来,装模作样地行礼。
“叫夫君。”
“谢谢夫君!”她靠过去,双手夹住他的帅脸,啵啵,啵啵,亲了好一阵。
亲的某人七荤八素地,笑得见牙不见眼。
圣上新认回的儿子,新封的战王,要搬入皇宫的消息,翌日,便不胫而走,传遍了京城。
以至于,第二日,陈婉星他们出去逛街的时候,听到了不少关于战王爷的议论。
两人为了低调,故意穿了很不起眼的粗布麻衣上街,更没有用别院的高头大马,而是步行出门。
小酒馆内。
“听说了吗?战王过几日就要搬进宫去住。”
“听说了,战王的风头一下盖过了梁王,你猜梁王会不会心中怀恨?”
“怀恨也不敢做什么,战王如今才是当今皇上的心头好,更何况人家是二殿下,按照顺位也排在他前头。”
“谁说不是呢,听说皇上赐给战王的,还是延福宫,那可是当今圣上早年做太子时,住过的宫殿。”
“是吗?这我还真不知道,那是不是说明……”
邻桌,四个世家公子模样的人讨论得正欢。
也不怪他们一直在说,今天,不论两人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人们在讨论战王。
陈婉星默默喝着酒,吃着小菜,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窗外,忽然道:“这酒不好喝,没有昨天的桃花酿好喝,甚至都不如沙洲酒楼的。”
“等入了宫,我再去跟赵岩讨一些。”宋楠竹笑笑,要不是现在还在外面,真想抱抱她。
“夫君,不要在意旁人的议论。”她回了一个微笑,低声道。
她看得出来,自家夫君其实很不喜欢这些议论,有时候捧杀更危险。
“我没事。”他摇摇头,示意陈婉星自己没事,有些话不想听,关闭五感就可以。
“延福宫真的是当今圣上当太子的时候住过的吗?”陈婉星才是刚才听邻桌的人说才知道。
“是的。”宋楠竹点头,神思似乎又飘远去,过了半晌,喃喃道:“其实,除了当今圣上,还有一个人,之前也曾在延福宫住过三年。”
“是谁呀?”陈婉星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