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讽意的目光越过宣旨官,定定落在被侍卫圈住的一座装饰素雅的白轿上,一旁侍女缓步向前,轻轻揭起绣有银狐图样的轿帘,轿内女子步履轻踏而出,姿态优雅,身段婀娜,细细一看,女子身上披着上好毛皮制出的翠绿毛氅,加上那双上挑精亮的丹凤眼,在在勾勒出女子逼人的傲气。
“ 怎地皇弟见到皇姐的第一句话就如此夹枪带棍??况且宣旨官在此,皇弟视而不见,怎就如此无礼?”
倚潋浅浅一笑,深蓝色的眼眸毫不客气的回望倚笙,口中虽以姐弟相称,语调却冰凉无情。
“ 喔!那敢问皇姐,您何时便宣旨官的跟屁虫了?呵!想来也是,皇姐终日无所事事,只剩张嘴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捡个跟屁虫当也算是个美差了。”
“ 你……”
“ 致远王倚笙接旨。”
倚笙毫不客气的打断倚潋的回话,洒脱地撩起衣袍一角,半跪于地,听候接旨,宣旨官一怔,尴尬氛围让他持着圣旨的手一抖,但随即收到致远王撇来的警告目光,赶紧清了清嗓声念道。
“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燕连城城主拓跋氏与巫氏凌欺君罔上,图谋不轨,行刺杀之实,理应斩首警世,然此二人潜逃在外,特下皇榜予以诛杀,又,经查巫氏凌为致远王倚笙门人,皇室中人竟无御下之能,纵容于此,难辞其咎,今用人不察致君于险地,此等罪责,理应同诛,然念其功勋,免其一死,若带罪立功七日内交出此二人,则卸其官职,上缴兵权,反之,入宗人府圈禁终身,散其家眷充军劳役,以敬效尤,钦此。”
“ 呵!”倚笙不怒反笑,缓缓起身接旨,淡淡说道。
“ 父皇如此厚待于本王,本王感激不尽。”
“ 饶你一命是该感激了,不过皇弟可听清楚了,七日内必要交出两人,否则就得在宗人府孤身终老了,此外,父皇口谕,为防有人窝藏逆贼,今夜城内实行宵禁,并另本公主带兵逐户清查,但念在皇弟身分贵重,就由本宫亲至府邸清查。”
“ 清查?”
倚笙自然懂得倚潋所谓清查即是入府搜人,但圣旨已下,讲白了若不是他自己把人交出来,他就得终身圈禁,可如今父皇玩两面手法,一面给他机会交出人,另一面却又让倚潋满城搜捕,摆明了就是不给他亲自交出人的机会,要致自己于死地。
“ 皇姐急什么?!莫忘父皇还给本王七日时间,这七日本王自会交出该抓的人,何必又劳动皇姐出马,不是说这两人伤了父皇了吗?看来父皇是因病痛扰心而急胡涂了,龙体安康兹事体大,李总管,即刻快马加鞭派人去宫里传话,就说本王已找到炎之珠为皇上疗伤,为尽孝道,弥补罪责,本王愿领人给皇上疗伤。”
倚笙不慌不忙的下令,完全无视于正欲入府搜查的倚潋,他笑看着倚潋突变的脸色,越说越讽刺。
“ 本王自会亲逮钦犯,还请公主误要扰民,此举……反倒打草惊蛇,徒惹民怨。”
“ 倚笙,父皇口谕你也敢违抗?竟还口不择言,诅咒父皇,来人啊!给我进府抓人。”
倚潋脸色一变,提声命令,身旁侍卫立即提出刀剑向府邸冲去,其中一名侍卫接到倚潋的眼神,竟是飞身拦住角落已上马正准备往宫里冲去的李总管。
“ 谁敢给本王动人?杀无赦。”
冷冷声调随着一道寒光闪过,倏地,浓厚血腥味散发在空气中。
同时啊地一声,那还没触及到总管的侍卫倒地挣扎,喷着血液的断手滚落在一旁,只见侍卫哀嚎声由大至小,断臂处喷涌的鲜血昭显著正在生命的流逝。
倚潋瞪向倚笙,眼神阴狠而愤恨,两人起先还以兄妹相称的谦让语气已在此刻消逝殆尽。
“ 本宫瞧你不只窝藏罪犯,还妄想用炎之珠欺骗父皇,普天之下谁不知炎之珠为索洛国敖赢将军妻子,现在三国局势紧张,哪容的你引起纠纷,况且父皇龙体安康,你何必在此妖言惑众?”
“ 妖言惑众的是公主妳吧!!谁就能笃定全天下就敖赢妻子一人为炎之珠,就算是,本王也有本事将人请来,公主妳管的着吗,还有,本王本就有洁癖,容不得衣衫带尘、话语不敬、举止无礼的人进出府邸,真不巧,公主妳和妳的人正巧都符合这些条件,所以别怪本王动手,现下本王还得好好招待贵客入宫,没空没公主耍废,公主就请慢走了。”
倚笙目光轻蔑,拍了拍方才因使出幻术而略微皱摺的衣袖,手持圣旨转身便要入府,那目中无人的模样引起倚潋更大的怒火。
倚潋不甘的瞪向倚笙,一直以来这皇弟就是与她性格不合,那咄咄逼人的性子让他总是话中带刺,这次好不容易得到打压他的机会,父皇也有意收回倚笙的权力,她若不趁此时彻底扳倒倚笙,将来她要继承大业路上便多了个绊脚石,唇角微微一勾,残佞笑容带出阵阵杀意。
“ 竟然如此,莫怪本宫大义灭亲了。”
倚笙正要跨过门槛的脚步仅是一顿,叱地一笑后依旧踏入府中。
“ 正巧,本王也有此意。”
倚笙大手一挥,刺眼白光如瀑,结结实实覆盖住倚潋派出的侍卫,倚潋挥手反击,点点红色焰芒如珠落玉盘,挥洒在白光之中,原来那白光是带毒的烟雾,而倚潋发出的焰芒则是压制毒雾进入人体的幻术,姐弟相争,此时已真正撕破脸面,彻底为蓝月夺嫡之争揭开序幕。
“ 入府逮人,两名罪犯定在府内,至于致远王,窝藏罪犯,抗旨不遵,且毒杀本宫,就地格杀。”
话尾结束的同时,接到命令的侍卫纷纷闯出白雾攻入府,但已有防备的王府侍卫早在府邸周围施下幻术,一时之间公主侍卫被数道无形的墙挡在外,此时侍卫纷纷使出幻术,剎时之间,光芒满天,数不清的刀芒猛烈砍在引人入幻境的墙面上,赢者砍出裂缝冲入府,与墙后施术的侍卫激烈缠斗,输者意识直接被杀于幻境中,失去意志的身体受幻术控制纷纷持刀自刎,两两相争之情景诡谲至极。
然而倚潋却是自旁缓缓走去,端庄优雅的举止将她与这场杀戮切成两个世界,只有那双眼眸泄漏出主人的无情与急切,她低声朝身旁两名男子说道。
“ 去抓倚笙口中的炎之珠,那拓跋氏和巫氏凌一定是把人交给他,记住,要活的”
话语方歇,倚潋便停在王府侧边的围墙旁,伸手朝墙面那道幻雾一按,红光闪过,竟轻而易举出现一道裂缝,接着两名身影便化做烟尘窜入府内,但倚潋突地眉宇轻皱,不放心地朝身后说道。
“ 去看着他,若真是那女人,他定会带那女人离开。”
“ 公主莫要操心,那人必会遵守诺言的,他不是许公主三个条件了吗?前两个条件他都应了,还怕那人临时反悔?”
“ 他的话语只能信七八成,就算他是真的要在一个月内助本宫得到皇位,但得到皇位方式百百种,谁知他会不会照本宫想要的方式去做,更何况……本宫本就不打算放过那女人”
“ 公主,驸马对公主很是疼爱,那男人也已经有妻……”
“ 沐容,你踰矩了”倚潋仿若失去耐心,朝身后一瞪,身后即出现一名高大壮硕的男子身影,当身影自灰蒙中逐渐清晰时,身影蓦地一跪。
“ 沐容知错,但沐容也是不愿看见公主对那人还念念不忘。”
“ 要是在废话一句,你就等着看本宫的计画毁于一旦。”
倚潋终于不耐的低吼出声,一袭灰袍的男子便禁声不语,立刻施下幻术穿入府中,许久……倚潋抬起头看向远方那座扬在夜中的高翘屋角,冷冷地说。
“ 念念不忘又如何?!呵!……我得不到的,别人永远也别想得到。”
穿过纷乱的场域,越过道道长廊与曲洞,倚笙略施幻术,眨眼瞬间即到达府邸深处,在一座简朴的小木屋前停下脚步,开口命令道。
“ 挡住倚潋的人。”
“ 我??”
“ 不然还有谁?”
“ 王爷,拓跋氏也可以拿来挡人阿?这杀人会见血,见血就会……”
“ 别给本王说看到流血就头疼这套,本王就要你去挡人又如何,一般术师不用你动手,要你动手的是随倚潋来的死魅术师。”
一听到死魅术师,巫氏凌整个人自房梁处跃了下来,这时拓跋氏也自屋中赶出,只见巫氏凌那双乌溜溜的贼眼闪着兴奋的光芒,倚笙倒是了解巫氏凌,简简单单的任务这贼猫子可没吸引力,但对越难办的事越是有劲,越麻烦的事也越有兴趣。
“ 等你解决了,去困住倚潋,除了宫里哪里也不要让她去,本王……不打算等了。”
正准备转身离去的巫氏凌一听,赶紧跑到倚笙面前问道。
“ 王爷终于想通了啊!!确定今晚逼宫??”
巫氏凌指的是逼宫叛变,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事,但却被他好奇兴奋的语气搞得好像只是去郊游踏青。
“ 小爷我就说嘛!!皇上老头跟倚潋婆子早就给你下绊子了,不过王爷,你要带那女人去吗?”
巫氏凌眼神朝屋内闪了闪,倚笙为人果敢干脆、慧眼独具,脑袋里从没有犹豫两字,想想普天之下有谁可以在被人逼迫的第一晚就下了逼宫叛变的决心,这也是他欣赏倚笙的一点,做皇上,就是要这种性子的人做才会好玩。
“ 带,因为本王并不打算背上杀父之名,本王要以恢复幻术的条件让父皇禅位,拓跋氏,本王要你即刻调动驻京禁卫军,说倚潋公主趁父皇失去幻术之际逼宫,并意图谋杀本王夺军权,请京外五大兵营前往救驾。”
要比阴狠,倚笙绝不输倚潋,若下定决心,他的动作绝对比敌人快。
“ 是。”
拓跋氏自倚笙手中接过兵符与代表致远王身分的腰牌,迅速消失在暗夜中,而一旁出现的王府密探头子此时也现身于此,听候指令。